2010年4月2日 星期五

2050 えんじょこうさい


色情,作為人間之癌,感染數千年而未休。

有太多、太多生命喪生在它無情的魔爪中。

有的人心死。

有的人胎死母腹。

有的人沉溺如毒癮上身。

抑或,死於足以奪命的性病。

「色情」一詞反諷、欺騙、虛華;

因為,它本質上連一絲絲感情也沒有。

它的營運核心是「錢」與「感官」,與「情」無關。

將「性」商品化、極端化,乃至於將人格尊嚴踏踐至冰點的地步。

色情一直想讓人失憶;想讓人們忘卻一件很簡單的事:真愛從來不必收錢。

從心出發,自願忠實付出一生的關懷、陪伴與責任。

因為愛而結合,以正當工作賺錢養家,栽培下一代。

援助交際,據中華民國內政部警政署刑事警察局的定義,是少女接受成年男子的物質或金錢援助,成年男子接受少女的性援助的一場色情交易。這個定義好像只是個普通定義,一件犯罪個案、一則社會新聞、一場半點創意也無的古老下等交易、……直到那天,克仔走進我的銀髮人生,這個定義飛散開來,成了漫天沙塵暴。

西元二零五零年的夏天,克仔十歲。一頭長髮的他,是家裏唯一的男人。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曾祖母下個月將滿五十大壽,想打工買個高級生日禮物,為了存錢,暑假來我店裏應徵工讀生。我笑他,哪來這麼年輕的曾祖母?我想這孩子在開玩笑。他一臉正經地告訴我,他祖母三十六歲,母親今年二十三歲,也半工半讀打算考大學。

「你們家都流行早婚哪?這種事實婚,好像不合法吧?」看他吃著,我笑了。

這麼一個可愛的長髮男孩,坐在我對面,吸著我招待的鮮花礦泉茶,咬一口有機藥草餅,只淡淡答了一句:「她們援交。」他靜靜地吃著,而已年近八十歲的我偏著頭想著:老天,當年我所有同伴的曾祖母至少也都七八十歲。「她們年輕時,都覺得那是種自由。我們班有十多個同學都跟我一樣,媽媽或祖母年輕時有援交過。」克仔淡淡地說。

我還依稀記得年輕時報紙上頭登載的資訊;援交少女認為這種活動前提在於自主選擇權,不一定同意與對方進行交易。表面上像約會,因此年輕女生會透過網路、電話等通訊方式,找陌生人援交。援助交際行為最早始於一九九零年代的日本東京。最早由朝日新聞晚報於一九九四年九月報導。

我想起大學時代,一名笑咪咪告訴我她打算在某酒吧下海兼職的漂亮小學妹。對她那看來像要去美容院或百貨公司的輕鬆表情,勸不動的我百般無奈。她開心地笑著,告訴學姐她將以何等方式進行;她也會賣給女人,如果對方肯,她也中意的話。她說著、笑著、形容著。這樣嗎?所謂如此這般的「解放」?那天下午,她只花兩小時談她的私生活,聽完讓我整整老了二十年。她的表情像出門去海邊玩……透過她的雙眼,我看到一大群男人正以同樣無所謂的心態在買女體;她像一部活電影,放映著所有嫖客的表情:一種對於女體被買習以為常的表情。這群男人一點也不在意,那一具具女體可能會是無數人的母親。他們一點也不介意,替未來的代代男人們多創造一些以賣淫為業的母親。反正,嫖完了,說不定這些男人就集體分享AIDS而死;死人又何必為活人操心?大體上自私自利縱慾的男人,也沒心情想到後世子孫的事吧……。就算這批新世代父不詳又如何呢?要生要墮是女體的事,老子我的付費內容可不含這些高成本;一種不入流的嫖客哲學,在我看來。話說回來,萬一,如果是女人買她呢?這已經跨千年腐化不堪、以男嫖客主導的、如現世地獄般的色情市場,若再加上女嫖客呢?男男女女一起消費援交少女與援交少男?這與關在同一個籠子裏雜交的黃金鼠有什麼差別?

「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克仔。」

「好,克仔,你被錄取了。什麼時候開始上班?」

「都可以。」

「其實,這是我第一次找工作。」

「也不是什麼工作啦。當作來陪老奶奶洗碗做家事,好不好?」

「好。」

「來幫幫小忙,聽聽音樂,帶你的家庭作業來店裏寫吧。」

「好。」

「再找時間一起去買禮物,好不好?」

「好。可是,要一萬七千六百塊哩。」

「什麼神秘禮物這麼貴?小朋友?」

「一種子宮調理復健機。她以前拿過太多小孩,身體很不好。」

「……」

克仔才十歲。說真的,我根本不打算收童工。不過,一個想孝順曾祖母的可愛小男孩,總要有人給他機會吧?何況,這是跨世代大量墮胎的時代風潮下,走過少子化年代,好不容易才存活下來的小孩。我們這群老人走上街頭,好難得才看得到一兩個小朋友呢。克仔咧嘴笑一笑,在他眼裏,我看起來一定非常、非常老吧。我不想問他的爸爸、爺爺、曾祖父等等在哪裏或者身份為何姓誰名誰;我也不想問他的家族這幾十年總共墮走多少小孩;他是唯一一個活下來、沒被殺的小孩。至少,克仔在我面前活著。活生生的。

新世紀,隨著網際網路的普及,開始出現以網站募集大批援交少女的不肖份子。言論自由界限成為爭議所在;韓國、香港與台灣向日本看齊的結果,也開始有援交少女在網上聊天室被招攬入局。背地裏,不法集團操控的比例極高;說穿了,本質它是一種變相人口買賣,由唯利是圖的不法份子對青少女的性勞動進行層層對價剝削,再麻醉無知女孩這是高收入的自由工作。

作為嚴重的社會問題,它同時產現男性集體的性生活偏差;它指向遊走於逼近戀童、虐童等重犯罪的邊界的、上網討價還價、聊天、約見面……的成年男子們(及部分未成年男子)。有大量已婚男士視它為常態外遇;也有大量單身但完全對正常戀愛兩性關係無知到只敢花錢買的可悲男人 ;更危險的是心理異常與道德墮落者比例極高。幾十年來,各國紛紛傳出援交命案與相關販毒吸毒案,假援交真詐騙的手法也層出不窮。自古以來,色情市場與黑幫社會就一直是隔壁鄰居。色情市場與毒品市場交叉重疊之外,它還替人口買賣這種喪盡天良的惡行廣開大門。

「老奶奶,謝謝。我不想跟班上有的男同學一樣,為了買名牌去當援交少年。你知道,現在也有些有錢的太太小姐喜歡找像我們這麼小的小孩。可能是女生也會覺得,既然以前男生找援交少女,買了幾十年也沒什麼大問題;如果這樣的話,花錢買幾個援交少年也應該沒事吧?而且,反正也有些男生會找像我們這樣的小孩。你知道,我家人身體都不好;我不想這樣,太痛苦了。老奶奶,非常謝謝;真的。我很會做家事的,請妳放心。」

克仔突然說了一大串,他的早熟讓我呆了一下。是嗎……這幾千年擋不住的色情文化已經搞到這種地步了?人的上半身退化到管不住下半身了哇……奇怪,不是有法律在管嗎?依據兒童及少年性交易防制條例,以廣告物、出版品、廣播、電視、電子訊號、電腦網路或其他媒體,散布、播送或刊登足以引誘、媒介、暗示或其他促使人為性交易之訊息者,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得併科新台幣一百萬元以下罰金。還是,法律管不住人性;人性管不了習氣;習氣改不了獸性?

或者,很單純只是因為,我們從來沒有一家學校敢在教室裏光明正大教男學生:「各位同學,你們不可以當嫖客。你們不可以當強暴犯。你們長大以後不可以拿退休金地下投資八大行業。你們不可以本於生理上的特質來歧視或利用女生。你們不可以亂來、沒本事娶人家還害女生墮胎。你們不可以組團去國外到處買春,別忘了:你買的對象不是人家的女兒就是別人的媽!(如果是別人的祖母或曾祖母,更是超級不道德)別忘了,國外也有跟你一樣下流的色鬼,也正在打你家族裏的女性的歪主意,想來集體另類觀光。萬一,哪天你發現你隔壁同事昨天花兩千塊買的女生其實是你十二歲的女兒呢?你會不會去撞牆?所以,各位同學,你們不可以拿錢買性行為,這會引發社會重犯罪連鎖效應。如果你們要加強戀愛求婚技巧的話,有選修課;就去好好上課。覺得自己長得太抱歉、擔心沒女生愛的話,就去吃素保養、把菸酒戒掉、健身、存錢整容、修美學課程、培養內涵,知不知道?你們要當有文明水準的男人,才會有女生肯跟你結婚;不然通通都嫁到歐美紐澳去了,知不知道?這種事,怎麼愛用國貨?又不是國際貿易!推銷也沒用啦!--啊、那個,下一堂課我們上家庭倫理與美滿婚姻,有沒有預習?有沒有先跟父母討論?那個,同學們,要注意:議會正在研擬法案,日後,凡有女性墮胎者,根據往生的遺體所驗出的DNA,其親生父親要視個案情形背刑責或繳罰金,都有責任。到底聽到沒有?已經少子化幾十年了,再亂買亂賣亂墮就是不愛國了,知不知道哇?喂,啊那個誰,你到底是睡醒了沒有?下課!」

克仔跟我說拜拜,說明天他一定帶著暑假作業過來。而我,一個老人,思緒飛回四十年前;那個社會「終於」肯公開面對墮胎浮濫問題的勇敢年代。假如有誰想再看看可愛的克仔,再寫篇續集交待交待;不然,就讓克仔的微笑,靜靜地留在二零五零年的夏季裏;畢竟我人已經老了,饒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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