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5日 星期日

堅忍的比丘尼上道下證法師


在道證法師癌末受苦時期,也是她的開示著作在台灣佛教界、各大專院校流通助印最廣泛的時期。當時在佛學社擔任幹部時很留心社團藏書,邊整理邊薰修,讀過大部份她的講述著作。

道證法師生平介紹(引自《明倫月刊》)

腫瘤科醫師道證法師罹卵巢癌後存活十七年之久

道證法師往生紀實

道證法師著作與開示

若論教界輩份,身為上廣下欽老和尚入室弟子的道證法師是後學的直系師叔。若論病友輩份,跨民國四十五年到民國九十二年住世因緣、世壽四十八歲的道證法師也是後學的腫瘤疾病患難前輩。這段時日,流通長達十七、八年以上的舊書重回案牘,重閱泛黃的書頁與熟悉的文字,深感溫暖。前輩法師的際遇與我相似處很多,然而卻只為短短二三十年的世代區隔,她一生在種種磨難中謙恭道歉,不知道她是受害者。

一樣有富爸爸在中產階級賺取高薪收入,一樣中產階級家暴。中產階級故意斷絕子女求學金援會把子女推往比清寒子弟更不堪的苦境:清寒弱勢子弟有許多來自政府、學校、民間的資助管道,受中產階級家暴的子女卻因為表面上有富裕的父母而求助無門。在當時台灣法治觀念與兒權觀念薄弱的時空背景下,實施中產階級家暴的父母「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在先進文明國家被定性成有刑責的家庭暴力與親權虐待。我們不同的地方在於當年我直接病倒住院的事實引來大量親族集體譴責,逼家父中止殘忍的冷漠手法。若非那段重病插曲換得遲來的生活費,我恐怕不會保命存活撐到畢業出家。那筆生活費不多,扣除房租與飲食、車資、日用品還是很勉強居於貧窮線,以至於在出家以後還甚至覺得出家眾清淡簡約的基本生活遠比當初學生時代有福報。

一樣未婚單身出家,一樣學佛過程逆境遠多於順境,一樣遭逢大量反對聲浪,一樣經常必須低頭、道歉、懺悔,向不對的人認罪,向造業的人認錯,向施害者讓步。在台灣共業因緣下眾生起心動念排佛反出家通常有針對性,針對道證法師的惡心理由約莫如此:一、法師長相莊嚴,在世俗標準是中上美人,在台灣世俗不開化的性別歧視文化下容易被眾人攻擊其童貞未婚出家、不踏入性伴侶、子宮機器、生育機器的傳統父權角色的出家人生選項。二、法師出身中產階級,人際圈是中上流社會與高級知識份子圈,也是最反宗教信仰、反禁欲、反戒律、支持情欲與生育的次級團體。對這個次級團體而言,出家等於世俗定義下的社會階級降格與違逆情欲取向的階級特質,反對聲浪向來是主流。三、法師在嚴厲家庭教養下被教育出十分柔軟、忍讓、有教養、不反擊的名門閨秀言行,不像出身社會底層者習於在人際霸凌中以心機、酸言、手段、惡口、指桑罵槐、口舌八卦、搬弄是非、權力操弄等人際手段反擊,不反擊的極度忍辱修養很容易被小人或惡人長期欺負、霸凌,愈是下劣眾生就愈是言行惡意相加。事實上,如果法師長得很醜、社會條件很差、不出身高貴階級或名校、在世俗眼光中不是婚姻市場優質擇偶對象的話,普遍執迷女體的性功能/生產機器作用/傳統父權社會刻板女性角色的人民就會放過她。

一樣長腫瘤,一樣結識許多僧俗腫瘤病友,末學唯一的幸運是晚出生。由於晚出生,對迄今無解的癌症之謎的即時認識是當下更新版。道證法師會罹癌一點也不意外;縱使其身心特質與客觀條件都確保身體健康,只要具備一項伴隨法師一生的致病因素就足以將她推向癌症深淵:來自直系血親施加的長期精神壓力與不合理的生活重擔。東方華人圈本來就是一個極不善於表達愛意與正面語言的社會,家庭更是如此,權威、高壓、軍事化、溝通不良是普遍常態。在西方研究專家眼中,華人圈的功能失調家庭比例之高與華人婦女自殺率之高是全球數一數二,但是在兩岸早期資訊封閉環境下很少被正視與處理。約莫在法師往生後數年,台灣的癌症醫師團隊就確信心理壓力、睡眠不足、職場過勞等是很重要的致癌因子,婦科醫師會主動面告病患:「只要妳不每天睡足至少七小時,我保證妳一定長瘤。良性瘤如果想保養、不想動刀、不希望惡化成惡性瘤的話,每天喝紅茶或咖啡,二選一。」台灣長著各式各樣婦科腫瘤的婦女比例很高,不分僧俗也不分出家與否,差別只在良性、惡性、發不發病、病程發展年限等個別差異。末學所認識的因癌症往生的法師在生前都有一項共同點,長期處於工作高壓或長期過勞熬夜狀態。癌症病因很複雜,很確定的是縱使其他客觀健康條件再優良,光長期心理高壓一項主觀因素就足以催發它。

看著道證法師的舍利遺骨,末學不只讚嘆,還認為理所當然。這是一尊身為被害者卻一生感恩大量加害者的忍辱菩薩僧,忍辱為德持戒苦行所不能及,這等實修功夫能做到的行者本即無多。一般人(包括沒證果位的凡夫僧)遇逆境往往墮惡口、兩舌、妄言、綺語,能像道證法師如此千錯萬錯全歸己錯的終極忍辱者比例不高。忍辱且精進念佛當然通身遍體舍利,一點都不意外。生前侮辱誹謗輕視反對,死後風光送葬恭敬排場;眾生福薄,對這樣一位實修行者當面錯過。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