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9/13

颱風來襲以前,請溫柔


風災由瞋心發動、瞋業招感。多少怨念憤恨才能聚業為颱?妄法已成,共業已現,直下只能以器除器,以妄止妄,唯願化大事為小事、化巨災為微災、轉禍為安。

緣起性空無端風大幻起,如何?《大智度論》云:「除諸法實相,餘殘一切法盡名為魔。」風魔既幻生也將幻滅;總是一切法無不從此出,一切法無不歸還此法界。只這「觀諸法實相,非空非不空,不有非不有」處,龍樹菩薩巧慧直指諸法靈活互用消息。幻有幻空原不二,心放猶還可心收!收編風魔自有大眾一套心法,尤其是多情溫柔悲心慈願習性重者此時最好派上用場--定風珠以楞嚴,馴風珠以詩,化瞋災以情。

詩?詩。禪詩以悟,民詩以情;空靈也好,奔放也好,全是瞋魔天敵。出世文學與入世文學畢竟以情為基。覺不覺有情視願力,覺自覺他覺行圓滿乃上乘慈悲溫柔。詩者個個對人類、對眾生蘊含深濃不可測的情意,句句字字以有情覺有情。

於是,我打開塵封許久的詩盒子,翻尋詩人們行行成串成疊的情意,場場忠於文學的痴迷。生死散落了離亂了,理智在別離面前淚崩了。天暗了,雲飛了,月與星向海了,浪捲來的漂流木哭了。樹流血了,葉朵子肥了,徒手肢解時空的文學手法極端殘酷又捨不得了。她走了,她嘆息了,我失戀了,我愛了恨了假裝忘了偏又給全記著了。說不完的短句截了,人毀了,夢把現實拐到手了。古詩臨別秋波未了,春天搶著上鏡,把夏天該來不來的颱風嚇呆了。雪跟音樂共舞,貓咪睏了,戰事與恩怨全遠了,愛後與詩歌分手了。怎不能向老藝術家的幽靈致敬呢?那城多可人,空氣與月光都暖的。正統與異端和解之後,你獨自在異國港口輕撫遺蹟痛哭。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什麼樣的感覺,什麼樣詩意詮釋不了的心痛呢!叩問聖與罪、是與非、對與錯、光與暗的豈是創作的手?悲劇寫成喜劇,床戲演成鬧劇,法庭像米其林咖啡廰,歌劇轉型變成文學札記,人生像不小心變成詩句的彩虹一樣不著痕跡,成語典故翻成句句驚奇。你為什麼走了呢?你為何不再停留在這裏抗議了呢?政治與環保到底是戀上了還是離婚了?抑或書寫抽離愛恨之後殘留的一點什麼?(佛弟子半點佛字禪機都不提的修行感悟好可愛,南無阿彌陀佛)人生寫成筆記本好還是心心念念消災免難觀世間苦才好?花那般香美,知否?糖是甜的,飯是甘的,水是純粹的,颱風來前的心好溫柔的……

慈和忍辱度瞋恚,美麗的詩堪度誰?嘿,久久不肯濫情浪漫的都開封取詩耽美境了,乖颱風給度一下吧?


如風不入實,水流不仰行,
虛空不受害,無業亦如是。

《大智度論》


2016/09/12

颱風前的預謀


天將雨了,推開門走進文學,我想安撫一場沒必要虛張聲勢的海洋風暴。金石堂很安靜,那行咖啡哲學還是以書法式俏皮歪落在壁上。今天不讀日本,不讀德國,也不讀諾貝爾,跳過原文書與排行榜,今天讀台灣文學當下。

書路風華餘味猶存,只是飲食滋味漸漸侵蝕鼻根不聞的書香。我選了一本臉友寫的新小說,帶一絲頑皮的笑意靠窗坐下。媽媽的視線從育兒書移開來歡迎我,笑說坐這可躲太陽。太陽在另一頭,在颱風興亂前掙扎。

怎麼可以把戰爭寫得那麼妖媚,這男作家!我細細觀賞他的文字藝術,在心裏驚呼。我的惡夢、血光、疼痛、追殺、殘暴化為一場又一場迷離散落的戰後憶想,透過紙張溢出糖果與女人的甜味。老邁、疾病、死亡被他操作得美麗了,就像這間性感了百年以上的老書店一樣。老書店相當優雅。不像捷運或咖啡店,這裏不會有觀光客或乘客拿起手機對著別人的臉猛拍。閱讀讓人們視線專注在一頁頁人心交織的世界;每個人心意識獨一無二的秘密天堂。

其實,老兵沒什麼空閒想戰時的妓女。老兵忘不了的是死亡,死亡身後謊言連篇的政治,政治親手打碎的人生夢想,所有失落的、失散的、無常的、不確定的。其實,瘋狂與精神失常沒有那樣迷離淒美;刺鼻的針藥氣味混雜口水、汗水、排洩物與人群摘下社交面具後的言行一樣令人無法忍受。其實,文學的傲世成就在於透過語言藝術把人生精煉美化,美到讓人捨不得離開,捨不得厭倦,千萬般不願意放下。寫得真好,寫戰反戰。寫得真好,把苦諦寫成詩意飽滿的甜蜜。寫成這樣不知可以騙多少人咬牙再活下去啊!

讀了兩篇,窗外的馬路已整片陰影。再走一段,路人高聲大叫雨下了。真謝謝身旁坐著的年輕男孩,把手機拿起來又放下去、放下去又拿起來,心不在書卻始終沒打擾我,沒偷拍半張。

颱風真的要來了嗎?


中道實相


有人應可度者,或墮二邊;或以無智故,但求身樂;或有為道故,修著苦行。如是人等,於第一義中,失涅槃道。佛欲拔此二邊,令入中道,故說《摩訶般若波羅蜜經》。

過一切語言道,心行處滅,遍無所依,不示諸法,諸法實相,無初、無中、無後,不盡、不壞。是名第一義悉檀。如摩訶衍義偈中說:「語言盡竟,心行亦訖;不生不滅,法如涅槃。說諸行處,名世界法;說不行處,名第一義。」


《大智度論卷第一》


無諍法


戲論即諍競本,戲論依諸見生。

無諍法皆是無相,常寂滅不可說;今說布施等,及無常、苦、空等諸法,皆為寂滅無戲論故說。利根者知佛意,不起諍;鈍根者不知佛意,取相、著心故起諍。此般若波羅蜜,諸法畢竟空故,無諍處;若畢竟空可得可諍者,不名畢竟空。是故,《般若波羅蜜經》名無諍處,有無二事皆寂滅故。

我法真實,餘法妄語,我法第一,餘法不實,是為鬪諍本。今「如是」義,示人無諍法,聞他所說,說人無咎。以是故,諸佛經初稱「如是」。


《大智度論卷第一》


2016/09/10

佛國在哪?


眾生之類是菩薩佛土。所以者何?菩薩隨所化眾生而取佛土,隨所調伏眾生而取佛土,隨諸眾生應以何國入佛智慧而取佛土,隨諸眾生應以何國起菩薩根而取佛土。所以者何?菩薩取於淨國,皆為饒益諸眾生故。譬如有人,欲於空地,造立宮室,隨意無礙;若於虛空,終不能成!菩薩如是,為成就眾生故,願取佛國,願取佛國者,非於空也。

《維摩詰所說經 佛國品》

隨筆:

眾生有時希望僧眾墮落而不自知。僧眾走大乘路線時,他拜託僧眾住深山水邊閉口不理俗務,希望僧眾修小乘就好。僧眾對眾生失望了決定修個自了漢出三界,眾生又口口聲聲誘僧還俗以名利財色,希望僧眾陪他三界生死輪迴就好。萬一真的愚痴去還俗了,眾生就開始以世俗三毒無明攻擊那前出家眾,動不動人身攻擊:「你還俗做什麼?你回去當和尚啊!」


「願取佛國,非於空也。」佛道上處處強魔、軟魔。真悟空性者不留戀家業,不愛世染。眾生當中亦有強魔、軟魔,好自善分別。調伏眾生者,調伏自他心魔。


我是和尚 ボクは坊さん


首先,讚美ボクは坊さん的法律人導演真壁幸紀先生的選材眼光。跳脫僧侶題材的傳統視角(政教糾葛、歷史恩怨、還俗爭議、佛教典故、高僧傳說等),選擇將目光放在現代、當下、此時此刻的僧眾的修行生活日常與僧才栽培實務,拍出難得一見的當代佛教文學電影。

影評通常強調日本佛教娶妻生子飲酒食肉與漢傳不同,然而這並非觀影重點。若嚴格以古印度佛制僧團標準來檢視各國教界,世上沒有任一個國家的現代教團全面符合古制,幾乎都受制於各國歷史時空演變做出大幅度的調整以期適應、生存。

這部片可貴之處在於它關注當代教運重點:一、僧才來源。二、僧才培訓。三、僧侶職務。四、護法會務。五、寺務佛事。它鮮少廣引經教名言等教義理論,聚焦於法師度眾的日常生活,連開示法語都非常白話、口語化、現代化、生活化。

以佛教電影而言,各國這十年來已經拍了太多對僧尼還俗充滿幻想、藉機穿插大量情欲劇情的俗濫片,無非喜歡放大修行失敗、誘惑成功的個案。那些電影對真正走大乘路線的台灣僧侶而言意義不大:台灣僧眾長期處理世俗家庭問題、輔導居士感情問題,面對海量痛苦個案的實務結果通常是出家愈久對家業愈厭離而不是愈貪染。台灣僧侶的確有局部為情欲誘惑還俗結婚生子,但比例不高,還俗人口遠遠低於曾經經歷家業、戀愛、婚姻、生育折磨而覺悟出家的僧侶人數。一般人鮮少認識還俗出家眾故對還俗情節充滿好奇與美好幻想,僧侶卻認識真實的退道前師兄弟,對還俗者的人生現實問題的了解相對深刻。在浮濫地量產十年情節大同小異的還俗片後終於出現正視弘法實務現況的寫實片,對宗教電影的前途發展是可喜可賀的光明開始。若以弘法實務現況為題材,以大乘教運當下走勢為題材,拍上幾百年也拍不完,對反應居士需要與解決社會問題也有極大助益。

法律人導演的優點是將法律發現真實的精神運用於電影藝術。他不隨俗跟追一般佛教電影題材,而是盡其所能呈現事實:一個當代日本新生代僧侶的日常真實,當下的修行人生。由於求真,連帶也難能可貴地將護法會與僧眾交流互動的面向突顯出來,除了老住持對新住持的期許以外,事實上真正永續護持、支持道場運作的力量來自堅定不移又勇於建言的護法會居士群。本片的長老角色詮釋相當出色,的的確確現實就是如此,對年輕僧侶既有長輩的鞭策訓示又有居士護法的尊重期待。

當長老護法群因緣成熟,和尚的弘化因緣就成熟了。


2016/09/07

心淨佛土淨(教理完整論述版)


菩薩隨其直心,則能發行;隨其發行,則得深心;隨其深心,則意調伏;隨意調伏,則如說行;隨如說行,則能迴向;隨其迴向,則有方便;隨其方便,則成就眾生;隨成就眾生,則佛土淨;隨佛土淨,則說法淨;隨說法淨,則智慧淨;隨智慧淨,則其心淨;隨其心淨,則一切功德淨。是故寶積!若菩薩欲得淨土,當淨其心;隨其心淨,則佛土淨。


《維摩詰經 佛國品》

註:華人尚簡厭繁,將精深佛理極簡為「心淨佛土淨」五字教條廣傳於世,造就大量後期唯心論誤解,片面主張人保持殺盜淫妄酒現狀、善良就好的反修行知解。該類錯解把經典原文具足信解行證的完整修行方法扭曲為不皈依、不持戒、不修加行、不理社會時事、粉飾太平的唯心論,唯心論極端化甚至被詮釋為反出家的破僧論:「人修心就好了,何必出家?心清淨就好,何必出家?」

唯心論會大行其道是很奇怪的台灣民間現象;它對人治社會、法治社會無益,對小乘、大乘、金剛乘、無上乘諸修持無益,甚至打消人們改惡行善的處世動機。對社會人生了無實益的錯誤主張怎麼會盛傳至此?

回歸經典原文,甚至不必導入任何個人詮釋註解,經文直指「發行」、「調伏」、「如說行」、「回向」、「方便」、「成就眾生」,樣樣具足行動力。經文如此清楚明白,故意扭曲為消極反修行的唯心論是為何?

2016/09/06

關於米蟲


「米蟲」污名盛傳代表地球人口過盛,人群苦於苛酷資源競爭。

解藥?禁欲禁孕,人口大幅下修,降低人我競爭激烈程度。

讀了些臉友轉貼軍公教臉友的自清文,沉痛自清非米蟲。米蟲污名議題最有資格討論的是僧眾,僧眾被污名的歷史與幅度遠勝軍公教。

實務上,由於長期廣泛被群眾污名化為米蟲,台灣佛教界培養出與勞基法/勞權/人權精神完全相反的過勞光榮精神,為期至少半世紀以上。以我送別的癌末師兄弟而言,不滿四五十歲往生者生前經年累月操勞過度,全年無休,幾乎習慣一日工時十二小時以上,以為本份。長久污名的結果,僧眾必須勞動程度達到居士的兩三倍才讓居士認為正常;居士不知道錯誤的觀念讓多少僧眾重病早亡。有一回,客坐喝茶時正巧一旁不認識的道場的陌生老僧在面試外國來台少僧,開口就是一大串十來種職務要求,直言「樣樣都要做」,講半小時全在講義務,沒講權利,典型的台灣早期零勞權概念式思惟。那種操法不當,當然會操出後期僧脈斷層或年輕人不願出家的現象。

俗眾在勞資糾紛中爭,可能不曉得僧眾工時怎麼算。若需要,三天七十二小時共睡五、六小時,六十幾小時全醒著,用飲料或針劑撐。若下令,一天平均工時十五、六小時以上,大切三分,文書、庭園、廚務。

軍公教不願受污名肯講是好的。肯講總比默默承受默默苦勞早夭來得強些。我支持適度表達。沒有人應該被叫米蟲;若嫌別人米蟲浪費糧,直接上立法院陳情推安樂死合法化即可。


佛典故事:習氣 Habits of Previous Lives


必陵伽婆蹉尊者:「小婢!把恒河水給停住,不要流!」

恒河河神:「……」他心裏不痛快,對阿羅漢卻不敢怠慢,立刻二分河水放行,讓聖者平安過河,事後再飛往精舍向佛陀告狀。「佛陀啊,」河神大吐苦水:「您那弟子必陵伽婆蹉,三天兩頭罵我小婢,命令我把水停住先讓他過!」

佛陀:「必陵伽婆蹉,出來向恒河河神懺悔、道謝!」

必陵伽婆蹉尊者一聽馬上現身,合掌向起大煩惱的河神朗聲說道:「小婢啊,別生氣!小婢啊,這就跟你懺悔、道謝!」

這一懺一謝,大眾笑歪了腰:「哈哈哈,這哪門子懺悔道謝?不就當場再罵一遍?真好笑!」

恒河河神:「……」他說不出話來。對方可是一臉真誠客氣。

佛陀:「河神哪,你都看到了吧?必陵伽婆蹉是不是合掌跟你懺悔道謝?他真心誠意,沒有慢心,偏偏用字遣詞改不了,不是故意的!他過去五百世以來經常投生在富貴婆羅門家,很習慣高人一等,處處在口頭上使喚別人,心裏並沒有驕慢輕視別人的意思!」


原典出處:《大智度論》


-修行筆記-

傲慢與謙虛是華人圈熱議的公私議題,尤其在半新不舊、夾落於人治法治的過渡陣痛期的人情社會台灣尤其如此。由於文化氛圍特殊,格外執著上上下下的階級地位名份,人際互動經常要多操心、多打妄想、處處提防謹慎。台灣的文化共業放在全球以觀不是國際法則,只是地區別業。有時,謙遜客套文化發展太過頭反而會得罪直心直言、直來直往的外國人,讓外國人誤會華人喜歡虛偽隱瞞戴假面具說違心之論、檯面話、八股教條,為人處世不真誠,反而難以深心信任!

傲慢與謙虛之所以成為斤斤計度的熱門話題,不就是因為人們喜歡比上下、論高低,以社會階級地位排名區隔人我嗎?出於競爭比較計度心建立的人際潛規則打造出心機城府深重的修羅社會,不論表相傲慢或謙虛,內心一樣不快樂!


2016/09/04

邪法當正法用


民間很多算命師沒有受高等教育,自學算命術,用帝制時期的觀念幫人算命。在「被迫被算求你讓我算一下」的年輕時代,算命師們的結論倒成為小僧抗婚絕妙好詞。

他們無非這樣講:八字重,桃花命,犯貪狼,沒皇帝命的娶不到,家緣薄。哈哈哈哈哈哈哈,就說算命屬邪命啊!這年頭打哪找皇帝去?

台灣民間迷算命者眾,遇上那根器,小僧就推:「命中註定出家,沒人娶得到我。」對方當然一臉不解。小僧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