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2/03

一個人去買麵包的那些日子(沒有你,我無法成為小說家)


在出版社工作是什麼感覺?

從出版業編輯工作退下來,轉職專業作家又是什麼感覺?

老了,沒出家,現在家相為同居人有沒有出軌苦惱的痛苦感覺?

恐慌症一直治不好是什麼感覺?

好個八苦交煎。

一間只開半年的生土司快閃麵包店,一趟孤獨開車往返的心路,為心愛的同居女友每天練習吃麵包的作家(知名歷史作家之子、成功的出版業責編、一炮而紅的小說家)在外出探病途中無意間撞見女方疑似進飯店外遇的場景,開啟了無數自問自答兼反覆辯證的自我對話:

時間,空間,生命,死亡,未來,過去,場所,人際關係,書寫,工作,同事,同行,客戶,朋友,醫院,家人,……文本之外,以「文字創意」為職業的專業作家與編輯等文字工作者怎麼在「現實世界」面對老、病、死、結婚或離婚、家庭倫理關係?人生要是有那麼哲學邏輯性就好了……抑或,哪怕是只有一點點,有那麼文學性或哲理性就好了。

就是因為沒有,在因果律與能量守恒定律信念之下唯餘書寫一途了吧!

像極了出版社時代劇兼家庭倫理悲喜劇,亦是一生不治的慢性恐慌症患者的男主角私房心理日誌。反覆叩問死亡、生存、書寫、飲食男女四件大事的同時,這部起碼足足三分之一篇幅都在直言不諱地哲學式探索「死亡」(從自殺到病危等多元死法)的作品形同男主角文學化的自我心理治療日記。簡直就是小說版的「念死」觀行。

「職場即道場」漂亮的法語語帶雙關:一邊是修行有望,另一邊是苦集滅道、上求下化等於吃苦當吃補了,但起碼入眾、樂眾、好眾還有得依賴團體。但是,離家出走又辭職後發作嚴重恐慌症、一個人關在室內會恐懼到有尋死自殺傾向的重度恐慌症的男主角,心沒得靠在家庭與職場產生心理疾病之後,「死亡」成為生之極欲。死了好嗎?不好,死了就無法當小說家。想當小說家就必須活下去對吧?活下去必須好好吃、好好睡、健康平安地一日不寫一日不食,只好垃圾場一見驚為天人把女主角追到手一起同居,無婚姻之名、有婚姻之實地讓病情發作壓到最底限以撐持寫作人生。簡單來說,是一種「身邊沒有女朋友就發病失眠,發病失眠就恐慌,恐慌就極度恐懼想尋死,自殺就沒辦法活下去寫小說,無法存活持續書寫的死亡結局也意謂當不成小說家」的在家業力邏輯;小說化的恐慌症求生手冊。

一個人大半輩子患上慢性恐慌症、無法獨立生活或長期忍受密閉車廂、只要「一個人」孤單生活就產生自殺尋死衝動,是什麼感覺?縱使明知恐慌症已經無可救藥到只能仰賴感情關係當成活下去的唯一心理支持的地步,還是很想活下去又是什麼樣的心境?

因為得了恐慌症,寧願花很多時間思考或假設女朋友出軌/沒出軌/撒謊沒出軌/與閨密合謀假裝沒出軌/分手後有沒有工作收入/沒分手又裝沒事再一起生活下去的各種可能後果,一件「疑似出軌狗仔偷拍事件」反而逼使男主角將投向過去的老年目光轉向看往未來。

比單純懷疑更悲慘的是在飯店現場目擊愛妻(同居女友)跟簡直小她一輪的母子戀陌生帥男雙雙對對相視而笑或等來等去再步入大廳的幽會場景。比現場目擊更悲慘的是還懂得直接拿手機偷拍下來存證比對。比偷拍存證更慘的是事後拖泥帶水不敢對質。在一起二十年了,老夫老妻,竟然悲慘到要靠第三方傳話來解決。這已經超越文學是苦悶的象徵的苦諦境界,直接進入欲界八苦交煎生死無了期的悲慘情欲火宅。

為情執一個人拼命練習原本懶得吃的麵包是什麼感覺?

需要有夠業障的感覺吧……

業障夠重、業力夠深才能一直在一起,相知相守相欠到最後還一起啃麵包。

為什麼美女被追到手就非要辭掉工作轉職專業家庭主婦(代表男主角當小說家收入很豐厚,養得起專業太座)?

為什麼工作彈性疲乏找不到動力時最佳解藥就是生個孩子來養?

當在家眾好辛苦,養個美女老婆(同居女友)更命苦,擔心這擔心那。

原來當小說家也是當苦行僧(若扣掉女朋友的部分)!

說到底,人類為什麼很需要小說呢?

時代小說不就這麼誠實地揭露當代少子化焦慮、死亡焦慮、男女關係不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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