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5/01

別怕被罵


年輕時好讀書,結果被罵。讀英文原文書或翻譯文學被罵「崇洋媚外」,誦佛經、欣賞中國古代詩詞小說又被罵「迷信」、「被政治洗腦」;只有讀近代文學或少數現代思潮著作不會被罵。那年頭,認同迷失的一代只渴望建立一點點被全世界否定與輕忽的自信心--以否定來對抗否定。

世界很大。若對外拒絕國際多元文化的全人類共有精神文明,對內又拒絕華人數千年累積的文化資產,只一心一意抱緊短短幾百年、幾十年的時空而把心鎖起來、把視野關起來,在全球化時代還能有什麼實力或發展?

能接納、欣賞全球多元文化,全球多元文化才會欣賞本土文化。全球文明是全人類的共同資產,每個人都有權利薰修、欣賞、學習、創作。祭出短線政治理由排斥多元文化素養反而是自我矮化與國力自殺。

文化、歷史、考古、哲學、文學、語言、……這些耐久又保值的文明實力,樣樣都比政治偉大。帝王將相死後,世人只記得他們貪淫好殺、爭權奪利、欺壓百姓,後代子孫很少會懷念那種人。

本土文化本來就是國際地球村的多元文化成員之一。這是事實;政治怎麼東拉西扯亂講一大堆也改變不了的歷史文化事實。何不轉個念頭:以肯定招感肯定?

2012/04/30

佛典故事:王子流浪記 The Wandering Prince


不孕之夢:夢中仙

「哎……本王空有後宮五百個妻妾侍女,偏偏個個不孕。苦惱啊、哀痛啊;多麼可悲的我啊──任我祈禱、祭祠、拜天地日月、求山海樹神,年復一年,依舊無子!日後我一旦駕崩往生,國位沒人繼承,天下勢必大亂。我轄下的五百臣國彼此不服,一定會在我死後立刻展開權力鬥爭。這些王室強弱實力不同,為爭奪政治上的主導權,必然不惜枉殺大量無辜百姓來成全自己。亡國喪民不就為個「權」字?這該如何是好?」

寶鎧王老了。老死催逼,膝下無子,五百個小國王又個個心懷鬼胎,讓他鎮日煩惱得要命,說有多煩就有多煩。煩到極點,身心疲累的他終於忍不住睡著了。

「……國王啊,請聽我說。王城外的森林裏住著兩位仙人。第一位仙人身上放出金光,他的福德、聰明、辯才殊特皆上品,為世所不及。您假如需要兒子,可以向他請求,他一定願意投胎轉世、出生在王家。」一夢驚醒過來,寶鎧王非常相信夢境裏天神所說的預言,馬上動身出宮尋找。

他在森林裏找到金色仙人後,再三苦苦哀求,說明他面對的政治難題。聽到年老的國王誠心誠意地勸請,再看他一臉焦慮又煩惱的可憐相,金色仙人於心不忍、無法拒絕,最後欣然同意了。一旁聆聽他們對話的第二位仙人,當場也主動表示願意出生在王家。

從不孕絕後的悲慘境遇,到從天上掉下來一對仙人投胎的兒子,這場突來的因緣變化令寶鎧王的心無比歡喜。與兩位仙人既然約定好了,他就高高興興地動身還宮了。

轉世之仙:仙王子

金色仙人命終後不久,王后就懷孕了。

懷孕後她的性格也變了。原本她日日面對大量後宮女眷,心常嫉妒,常常挑其他女人的毛病,不喜歡說她們的優點──自己的丈夫為了求子,鎮日輪流臨幸不同的女人,天下有哪個配偶會開心?現下既然懷上王儲,地位穩定,心也安了,開始懂得慈悲大眾,同情愚笨的女眷之餘也欣賞起聰明的女眷,常常布施照顧其他女眷,廣行善法。

十個月後,舉國期待多年的王子終於出生了。這個仙人轉世的男孩,相貌端正出眾,全身放出紫金色的光芒,長著紺青色的頭髮,人見人愛。在懷胎時期,他的母后心善口善行亦善,因此國王請來的相師替他取名為「善事」。

善事王子出世未久,主動提出也要來投胎的第二位仙人也往生了。這次懷孕的是第二國夫人,也一樣在懷孕後性情大變。原本整個後宮都不孕,讓她的立場很好做人,和顏悅色、口說善語也不難;偏偏王后一懷孕生產,令後宮人事權力佈局起了大變化。後宮排行第二、懷孕也第二,生產又第二,處處比不上王后,讓她心情惡劣又妬心熾盛,看什麼都不順眼

等到足月生產時,雖然母子均安,但生下的只是個平庸無奇的普通男嬰,完全無法與善事王子相提並論。有鑑於他的生母在懷孕期間的變化,國王請來的相師就替他取個完全相反的名字「惡事」。

五濁之世:世間苦

老來得子,當然是捧在掌心上疼。更何況得來不易的還不是一般兒子,而是金色仙人轉世的王儲。寶鎧王把父愛全神貫注地投入在善事王子身上:冬天有暖和的溫殿,春秋兩季有不涼不熱的中殿,夏天有避暑的涼殿,一個小孩住三間豪華的專用宮殿,二十四小時加派專人伺候。

在宮廷高級教養及娛樂中長大的善事王子,人既聰明,辯才又出眾,學習世俗典籍和十八部經的速度非常快,朗朗上口又通達義理。學業有成的善事王子不滿足於理論。他開口向父王請求出宮遊歷、印證所學。

道路為王子清理乾淨,大白象特地供王子乘騎。善事王子難得出遊,金銀裝飾的前後隨扈排場非常壯觀,大街小巷擠滿了想一覩王子真面目的平民百姓。在馬道兩側和樓閣上方搶著觀看的人民個個讚不絕口:「啊,我們的王子多莊嚴、多麼好看!他簡直長得像梵天神一樣有威德啊!這等出色的相貌、姿態,在我們人間是多麼稀有難得啊……

百姓熱烈崇拜他、讚美他,他的心境卻完全不一樣。在過度保護的王室成長、完全不知民間疾苦的善事王子第一次下鄉參訪,內心充滿了重重大問號。

善事王子:「你們看,那群人身體這麼瘦弱,穿的衣服破破爛爛的,左手拿著破舊的食器、右手拿著折損的拐杖,低聲下氣地向路人苦苦哀求施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文武群臣:「報告王子,那叫做乞丐。這種人哪,有的是沒父沒母的孤兒,窮困潦倒,一個人孤獨度日;有的是舉目無親又加上身染惡疾,甚至有的有精神疾病,完全沒辦法工作謀生。有的是缺錢,被生活所迫,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善事王子:「哎……好可憐,真令人同情……我問你,你親手殺這些動物,再把屍體分割成一段段、一塊塊的論斤秤兩來叫賣,又是為了什麼?」

屠夫公會:「報告王子,我們根本不喜歡這種工作,可是又沒辦法改行啊!我們歷代祖宗都幹這行,世世代代都當屠夫。除了宰殺這個家傳技能,我們也沒什麼其他教育程度或專業才能,別的事情都不會。要是不殺生,我們就沒錢賺;沒有錢是要怎麼過活啊?」

善事王子:「哎……怎麼有這麼可憐的人……那,你們又是在做什麼?為什麼要動手開墾挖地,把蟲都挖出來?蟲被青蛙生吞活吃,吃飽的青蛙又被蛇一口吃掉,等孔雀飛過來又咬死蛇,最後全都死光了,這又是在幹什麼?」

農夫集團:「報告王子,我們在種田。要挖地播種,以後才有穀物食糧餵飽自己又納稅給王族啊。這就是我們的職業,有什麼辦法?」

善事王子:「哎,人真是命苦!為了一個吃,殺害眾生,體力勞動,做人好辛苦哇……等等,你們這群人是怎麼了?怎麼瞄準鳥類拉弓,又到處設網裝陷阱,沒事讓一大堆小動物困在裏面哀嚎哭叫做什麼?」

獵人大隊:「報告王子,我們在捕捉禽獸。我們肚子餓就吃肉,餐餐吃肉,吃剩有多的再外賣討生活!」

善事王子:「哎,人怎麼這麼可悲啊……那邊的,你們講講看,整群人集中在大河口、池塘邊張著大網,弄得滿地死魚狼藉、又臭又髒,少數活魚彈跳扭動、掙扎到死為止;你們又是在做什麼?」

漁業小組:「報告王子,我們靠補魚吃飯穿衣哪……工作就是這樣,有什麼辦法?」

善事王子:「哎,怎麼我們國家的人民都這麼苦?為了吃、為了穿、為了住、為了生計,天天殺生、廣造殺業,一切的一切就為了糊口生存。造這麼大的惡業,日後不知會有多麼嚴重的果報?哎……」

國庫之用:用於民

難得出門一趟的善事王子,不出門玩還沒事,一出門玩就玩出深沉難解的憂鬱。

善事王子:「父王,兒臣有個小小心願,請父王成全!」

寶鎧王:「沒問題,不論你想要什麼,本王都依你。說吧!」

善事王子:「兒臣出門遊歷觀覽,也親自和百姓對話、討論,發現他們為了衣食日用,不惜天天欺誑、殺害、造下種種過罪惡業,日月累積無休無止,非常可憐。兒臣很同情他們,希望能提供王室的資源來救濟、幫助民間。唯願父王能允許兒臣開國庫,拿出來大布施給民間,讓人民生活無所困乏。」

寶鎧王:「沒問題,你是本王的愛子,當然可以!」

善事王子得到寶鎧王的同意,馬上以王子身份向全國人民下達正式通告:「善事王子從今天起決定大布施給全國上下所有生活上窮困乏短的人民。凡人民有需要,一切布施,開放全民領取。假如有金銀寶物、衣服飲食、以及其他日用所需,必定布施給與人民。國庫將會打開,把寶物放在城門和市集裏,隨人民需要而發放。因此,大小諸國境內所有沙門、婆羅門、貧窮孤苦人、老人、殘疾人士、病人等等,都可以互相扶持、依序來現場提領。需要衣服就給衣服,需要飲食就給飲食,此外,金銀寶物也隨人民意願一併提供!」

這大好消息一發佈,全國人民都口耳相傳,相約來集會排隊領取。民間響應熱烈的結果,沒過多久,國庫馬上就出清掉三分之二,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庫藏。百姓高興,掌管國庫的典藏臣身為公務員卻相當緊張。

典藏臣:「大王,您身為五百小國之首,外交上、互動上常常也需要禮相往來,也時常有必要贈送貴重的寶物。現在為了善事王子大開國庫分送民間,已經用掉三分之二了。請大王三思,別再繼續下去,以免來日後悔莫及。」

寶鎧王:「愛臣哪,你要知道,我這個寶貝兒子天性喜歡布施。他很有個性,一旦決定要做,必定意志堅定一路到底,沒有回頭的餘地。要是違逆他的意思,讓他心生煩惱,不知道他又會做出什麼事情……就隨他去,別擋他!」

如此天天開國庫大放送,再過一段時日以後,剩下的三分之一國庫庫藏又去了三分之二,等於只剩下原本庫藏的九分之一,這個事實讓公職在身的典藏臣非常焦慮。

典藏臣:「大王,您請三思、務必三思啊!現在又去了三分之二,就剩一點點了。千萬別再送了,再亂送會送光光哪!請大王慎重考慮,若等日後追悔可就來不及了!」

寶鎧王:「我說愛臣哪,我有好好想過了。我很疼愛這個兒子,實在捨不得違背他的心願……不然,這麼辦吧。他要是來國庫申請發放,你就偶爾避一避,等他急了再給;這樣有時給、有時不給的話,還能多少再拖一點時間,不會那麼快把國庫寶物送光。」

寶鎧王和典藏臣的秘室協商,善事王子當然渾然不知。他只覺得奇怪,怎麼最近調國庫庫藏非常不順,典藏臣老是擺出一副愛給不給的模樣,膽敢違逆堂堂王室繼承人的要求。他認為這個臣子應該沒這份膽量,懷疑是父王私下授意讓他守門拖延。善事王子再冷靜地轉念一想,依古老的傳統禮數,當兒子的好像也不應該把父母的庫藏所有物送光;眼下國庫也所剩無幾,再送也送不了多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另開財源、永續大布施,讓全體人民無所困乏呢?

憐民之心:心起行

善事王子天性喜歡民主運作方式。他心裏有了施政的大目標、大方向,就找大眾來一起討論研商、集思廣議。

善事王子:「請問大家,以現下的因緣來講,各位認為在這個世間上要做什麼樣的事業才可以發大財,讓我們能無後顧之憂、稱心如意地廣為運用?」

人民一號:「依小民淺見,不怕危險地到遠地經商,一定發大財!」

人民二號:「小民拙見不同;那樣子風險太大了。不如守在自家田園老實種地,四季辛勤耕耘、廣種五穀,一定能夠穩定致富。」

人民三號:「小民覺得還是養六畜動物來得有財路。只要保護好、照顧好,沒出幾個月、幾年馬上就繁殖一大堆,必能大發利市!」

人民四號:「不不,依小民看,那些都是小錢。要賺大錢就要出海。要是能親到龍王宮中取得如意寶珠,求什麼一定能得什麼,絕對達到利益極大化!」

善事王子仔細聽完大家陳述的意見,很認真地思考起來:「依我評估,經商、種田、養動物這三件事都不適合我,也賺不了大錢。只有出海上龍王宮取如意寶珠最合我的意。就這麼辦!」

面對一個意志力與行動力雙強的特殊孩子,父母往往是又愛又頭大,要時時應變,見招拆招。

善事王子:「父王,兒臣打算出海求寶,以便永續大布施給眾生。請父王、母后能允許。」

寶鎧王:「這不是為難本王?多叫人擔心哪……」

王后:「兒啊,好端端的,何必入海呢?多危險啊!」

寶鎧王:「是啊,你要布施,父王也成全你,國庫、王室所有庫藏都任你自由處分,愛怎麼布施、就怎麼布施;何必親自出海?」

王后:「海上難緣多,又是吹黑風,又有大羅剎,又是大浪、冰山、妖魚、巨岩的,那多可怕!

寶鎧王:「海上多風險,能平安返鄉的人少之又少。你何必冒生命危險之餘,還讓我們兩個老人提心吊膽呢?」

不只父母憂慮,連在現場的臣民聽到這種狀況,也個個心生畏懼,非常害怕從此失去大家珍惜、愛念的善事王子,忍不住插嘴搭腔、七嘴八舌地力勸王子打消念頭別去。

這些聲音都無法動搖善事王子。他志在濟民,連父王母后也無法改變他的意志。他已經下定決心要不惜性命、不計個人安危,全力以赴去完成這件大事了。他跪下來,五體投地,誠心誠意地再度懇求父母同意:「請父王母后慈悲,成全兒臣的志向。要是二位非拒絕不可,兒臣就伏身在此,永遠不起!」

從王到民,從上到下,眼看善事王子心意堅決,不禁輪番苦勸希望他起身,卻始終沒有人能勸得動他。一天、兩天、三天、……六天過去了,絕食跪拜的善事王子依然留在原地。

寶鎧王:「哎,我們這個寶貝兒子都絕食六天了哪……妳說怎麼辦?」

王后:「嗚……都六天了,明天就第七天了,萬一餓死呢?他的個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想做什麼就非要做什麼,做了就絕不回頭。要是准他出海,說不定還有機會生還;要是違逆他、放任他絕食,恐怕很快就餓死了……哎,算了,就聽他的吧──起碼可以把問題再往後拖延一陣子,對不對?」當母親的再也受不了看兒子絕食,她讓步了。

寶鎧王與王后這對老夫老妻拿這個金色仙人來轉世的兒子一點辦法也沒有。他們淚眼相望,走到兒子面前,分別拉著善事王子的左右手,邊哭邊點頭說道:「兒子啊,起來吃飯吧;我們同意你出海就是了……」

善事王子:「真的?太好了!放心,兒臣就算出海,也很快就會回國,你們不用太擔心。放心吧!」

用人唯才:才惜才

海上航行是場艱辛的挑戰。善事王子準備好大量航海物資,再度向全國人民發佈訊息:「善事現在已經準備就緒,將要入海。若有誰希望同行,請親自來報名。」消息才傳開,馬上有五百名商人來集體報名,並且齊聲推薦一位名聞天下的盲領航員。

聽到大眾異口同聲地推崇這位出色的盲領航員,愛才惜才的善事王子決定要親自出馬登門拜賢,邀請對方加入航行船隊。

善事王子:「老先生,請您務必和我一起出海,為我指引航道方向,趨利避害、趨吉避兇!」

盲領航員:「尊貴的王子啊,我老囉……人老又加上眼盲,想自己出海都很困難。除此之外,您是國王心愛的珍寶,他疼愛您的程度也異於常人;要是國王擔心您的安危而不放心您和我一起出航,最後拒絕我同行的話,豈不又會怪罪到我這個無用老人頭上?」

身為王權時代的人民,在國家王室框架下委屈求生存,難免會顧忌上位者的想法,事事不敢作主。善事王子明白對方介意國王的反應,便動身回宮與父王商量。

善事王子:「父王,我國有個天下聞名的盲領航員,一生航海經驗十皆豐富。希望國王能公開表示同意,下令他陪兒臣出海。

寶鎧王聽善事王子這麼說,決定為愛子親自登門拜訪。

寶鎧王:「老人家,本王愛子立志要出海尋寶,不論我怎麼苦勸都勸不動,堅持非要出航。本王不得已,也只能隨順他的心意,同意他出遠門探險。只不過念在他年輕不懂事,不了解海上航線有多辛苦艱險,想請您出面幫忙。聽說您從前經驗豐富,對航路也十分熟悉,對方位也很清楚;請別拒絕,多擔待、多忍耐,和小兒一起出海吧?」

盲領航員:「只恨我年紀大又看不見。大王如今親臨寒舍、開口要求,我哪裏敢不答應呢?」

事情就這麼說定了。兩人一起回宮後,寶鎧王再度詢問所有王室成員:「有沒有誰內心十分敬愛我的?若有的話,可以主動報名和善事王子一起出海採寶。」

惡事王子:「我願意!我想和哥哥一起出海!」

兄弟血肉相連,親如手足。照道理講,親兄弟是最能信賴的同伴,面對急難危險也可以互相幫忙照應,比沒有血緣的外人強太多了,對不對?寶鎧王身為父親,依常理這麼思考著。兄弟比外人可靠,他想。他明快地答應了。

生死大海:海上行

王子們出航的日子終於來臨。

國王、王后、宮廷成員的送行哭聲已遠,漸漸消逝,再也聽不見了。

善事王子把乾糧、日用必需品等大小物料備妥,與惡事王子、五百商人一起用力把船身向海洋的方向推進,用七條大索綁住,固定在岸邊。善事王子身為一個有民主精神的領隊,深知此行風險很大,不想勉強任何人參與。他清清嗓子高聲唱令:

「大家仔細聽我說:大海有眾多危險,大風大浪、急波暗流、惡龍羅剎、黑風冰山、妖魚怪獸……大小諸難不可說盡。出海遇難者眾、平安生還者少。要是心裏有所遲疑的人,趁現在還可以退出回家。要是有能堅定意志,寧願捨棄身命、不顧父母、不戀妻子的勇士,就讓我們一起出海吧!要是能順利到達藏寶處所、平安返航的話,一定讓你們子孫七代受用不盡!」

每天唱令完畢,善事王子就親手割斷一條大索。到第七天,第七條大索一斷,船就迎風張帆下水出發了。在盲領航員的帶領下,一行人順利抵達第一個採寶定點。聰明的善事王子廣學多聞,不但教導大家如何分別寶物成色等級,還再三交待要考量船身載重限制加以適度選擇,以免拿太多有沉船的危險,拿太少又不足以平衡此次出海的營運成本與勞動付出。

交待完畢,一心一意要取得如意寶珠的善事王子和盲領航員揮別全體成員,二人另外搭乘小船,改變航道,往下一個定點出發。

盲領航員:「前面應該有一座白山。看見沒有?」

善事王子:「有。」

盲領航員:「那是銀山。」

再航行一段時間後,盲領航員又問:「前面應該有一座藍綠色的山。看見沒有?」

善事王子:「有,看見了。」

盲領航員:「那是紺琉璃山。」

兩人再繼續破浪前進,大部分時間都沉默著。

盲領航員:「應該差不多到一座黃色的山了吧?有沒有?」

善事王子:「有,已經到了。」

盲領航員:「那是金山。王子啊,我老了,這次恐怕真的不了。你從這條水路進去,再往前走會到一座七寶大城。城門萬一關閉的話,你可以在門邊找到一把金剛杵,直接拿杵撞門,門就會打開。門打開後,城中會出現五百個天女,個個手捧寶珠來進奉給你。天女中有一個長相最美的天女,她手上拿的是藍綠色的寶珠,那就是你要找的如意寶珠。要是得手,務必要保管好,千萬不可以丟掉。至於其他天女拿的次級寶珠,當然也都可以隨心所欲自由索取。切記,你一定要收攝六根,別開口和她們說話。哎……我體力愈來愈差,可能沒辦法活多久了。我死了以後,你要是感念我一路領航帶路的恩德,請慈悲地把屍骨就近埋在沙地裏就好了……」

把遺言交待完,年老力衰的盲領航員就斷氣了。善事王子對著屍體痛哭,依言就地埋葬,再遵照他生前的指示找到七寶城,從最美的天女手上取得如意寶珠,隨手裹在衣角裏後,就登上小船往船隊的方向航行,展開回程。

兄弟道義:義何在

在善事王子出發尋找如意寶珠的期間,留在原地的商隊為貪求寶物,竟然沒有遵照王子臨行前的交待。他們心生貪念,全都忍不住拿太多。等善事王子歸隊時,大船早已超載過度,不久就下沈了。眾人在海浪中浮浮沈沈,體力不支先後溺死,只有身上藏有如意寶珠的善事王子的身體始終不會下沈。惡事王子一看,馬上大聲向哥哥求救,善事王子尋聲游近他身邊,用力一拉再合力共游,不久便把惡事王子救上了岸。

海難一劫只有兩兄弟大難不死,一起保命上岸。

惡事王子:「我們兄弟拜別父母出海,不就是希望別空手而返?沒想到運氣不佳,丟掉所有得來不易的財寶不說,還失去船和商隊,最後只剩我們兩個人空手回家。這真是太可恥了!」

善事王子:「什麼空手?不,我還是有得到寶物。」

惡事王子:「哥,真的?給我瞧瞧!……哇──」

惡事王子看著晶亮閃耀的如意寶珠,萬般愁緖湧上心頭:「哎……從小父母偏心疼哥哥不疼我,我也長期習慣被冷落,早已學會不去介意。那也就算了,偏偏這次兄弟出海,只有哥哥一個人幸運取得寶物,我又兩手空空地回宮,日後父母一定更加看不起我,我又應該怎麼辦?沒辦法,看來也只能這樣了……不如就趁他熟睡時把他殺了,奪走寶珠,回去就推說哥哥在海難中溺死就好。這樣一來,父母就會開始疼我了吧?」

原生家庭的恩怨太多,連年累積的心結也打不開了──月光下,被哥哥救上岸的弟弟竟然產生了殺機。惡事王子決心行兇,主動提出兄弟輪流二十四小時守護寶珠以防範鄰村住民的建議。不疑有他的善事王子當場欣然同意了。

恩怨隨業:業隨緣

一睡一醒,兄弟倆相約輪班看守如意寶珠。一夜,輪到惡事王子補眠時,他故意睡過頭以拖延換班時間。等他起身和善事王子對調時,善事王子已經疲累過度,才倒地馬上就睡著了。

趁哥哥熟睡失去知覺的當下,弟弟獨自到森林深處,在毒樹上拔下兩支特別銳利的五尺長刺。等他再度回到哥哥身旁時,對方依然一無所覺。弟弟高舉雙手又重重落下,把雙刺一一刺進哥哥的雙眼。月光下,只有哥哥淒厲無比的尖叫痛苦聲陣陣起落。弟弟沒有開口回答。他冷冷地退後幾步,帶著如意寶珠默默地離開了行兇現場。

「啊──啊──好痛、好痛啊,我什麼都看不見──惡事,你在哪裏?你人到底在哪?有賊人來偷襲我,我的眼睛受傷了哇──弟弟,你聽見了嗎?你在哪?」


沒有弟弟的回答,只有月光。月光下,雙手沾滿了他無法看見的鮮血。一旁的樹神見證這場人倫悲劇,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哎,賊人不是外人,正是惡事王子啊……他刺瞎了你的雙眼,把原本屬於你的寶珠帶走了!」

背叛之苦:苦中修

人被最信任、最親、最愛的人背叛時,心最痛。善事王子的心比受傷失明的雙眼更痛,苦到無法以言語形容。弟弟下完毒手一走了之,他一樣要努力獨自過活。受傷的他無法看路,只好在地上慢慢爬行,一路爬到附近的村落、也就是素與他的國家有邦交的友好鄰國境內。

血痕、傷痕都在,善事王子爬累了。他躺在水澤畔,讓牛群團團圍觀。牛王輕輕伸舌舐著他消瘦的臉,滿心憐愛與不捨。牧牛人發現牛群忽然往這裏集中,遠遠地趕過來一探究竟,這才發現是一個雙眼被長刺刺瞎、身受重傷的可憐外地人。

人與人的緣份很奇妙。有時反而是非親予重恩、血親待如仇。累劫恩恩怨怨,難以數說,隨緣現前又隨業起滅。

牧牛人認為一個長相出眾、氣質非凡的人會淪落至此必有內情。他立刻替他拔刺,扶他回家療傷,天天主動供給飲食,無微不至地細心照料。大難不死的善事王子身心受創,靠這位善心貴人長期幫忙,終於平安活了下來,傷口也漸漸痊癒了。

善事王子:「好心的牧牛人哪,你住在這裏,平常都在做什麼事業呢?」

牧牛人:「我沒什麼大事業,就靠自製乳酪拿去市場賣,意思意思糊個口罷了。」

善事王子:「恩人,這段日子以來,靠你不辭辛勞地長期照顧、提供飲食住所,我才能安心調養、把傷治好。我實在很感恩您的幫忙,這份大恩大德難以報答。現在我的傷口好多了,也應該試著自己到城裏行乞維生了。」

牧牛人:「哎呀,貴客好端端地怎麼這樣講?是不是我家的太太、小孩、奴婢們有哪裏得罪了他?要是沒有,怎麼會忽然想告辭離開呢?是不是哪裏不稱心?喂,你們大家是不是哪裏照顧不周到,讓我這個好兄弟不滿意?」

家族成員:「沒有哇……我們也不知道貴客為什麼忽然要走……」

牧牛人:「我問過全家人,都說沒有哪裏招待不周。兄弟,你萬萬不可自己外行乞食;我照顧你就好了!」

在他再三挽留之下,善事王子又多住了一段時日。不過,最後他還是再度提出外出自立謀生的要求。牧牛人明白他心意已定,不希望違逆他讓他苦惱,這次就答應了。情如手足的兩人一起入城,善事王子請求牧牛人替他買一把琴作為臨別禮物,便就此互相道別了。

稀世之才:職涯路

善事王子是個長相莊嚴又廣學多聞的優秀王子。多才多藝的他,拿著肝膽相照的知己弟兄親贈的名琴,坐在城郊,任內心文思泉湧的自創詩詞與悠揚的琴音相應,就地自彈自唱起來。

他的文詞、歌喉、琴音、相貌都是人中難得的上品。當地百姓就像現代人為巨星演唱會瘋狂一樣,紛紛聞聲而來──一來,絕世美男子非常賞心悅目;二來,陶醉於清雅殊妙的綜合藝術創作也很抒壓。他們欣賞藝術也欣賞人,個個競相拿出最好的飲食日用品來供養他。

城裏來了這樣一位難得的奇才,連五百個衣食成問題的乞丐也來依附。靠善事王子一個人的才華得到的供養,連帶養活了整群原本飢寒交迫的乞丐。自創詩歌唱著、唱著,盲眼的善事王子不但唱出了穩定的職業,還大受當地百姓歡迎。

這裏是向來與寶鎧王友好的梨師跋王所轄國境內的大城市。梨師跋王有一大塊皇家果園,派了一名園監專職看管。他一個人沒有辦法面面周到地仔細顧好果園,有不少成熟的水果都被鸚鵡偷吃了。等水果上貢到宮廷,梨師跋王一看,東一個洞、西一個洞的全都不完整,無明火冒三丈,盛怒下揚言要動用刑罰論處。

園監嚇得半死,馬上跪地討饒求梨師跋王免他重罪。他苦苦哀求,保證一定會努力再招聘新的人手來一起看管,有錯必改,下不為例。梨師跋王看他可憐,氣也消了大半,同意這次事情過了就算了,也不再追究。

死裏逃生的園監深知若想在中央集權的王室統治下平安生存,一定要當個事事服從國王、樣樣取悅王室的順民、良民。出了宮,他馬上到處物色新員工,一點也不敢懈怠。走著、走著,一路走一路找,他發現城郊路邊坐了一個相貌忠良的人。

國立園監:「這位小弟,你看來目前沒有工作是吧?要不要考慮來替我看守果園哪?要是你願意的話,我也會提供不錯的工資待遇!」

善事王子:「這位長官,好是好,只可惜小弟我眼睛看不見,沒辦法勝任啊……」

國立園監:「小弟別愁;只要你肯幫忙就成。就算你雙眼看不見,只要多做幾條細繩子分頭綁在果樹上,每條繩子都綁上很多個鈴鐺,你就坐在地上把繩頭收好、拉好就可以了。要是聽到想偷吃果子的鳥群有任何動靜,你就拉扯繩子,用鈴鐺聲把鳥群全都嚇跑,任務就算完成了。重點是千萬別再讓可惡的鸚鵡偷吃;國王若大發脾氣,我是可擔當不起啊……」

善事王子:「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兩人這麼說定,僱傭關係成立,一代巨星也從此脫離自由吟唱詩人的生涯,當起了國立果園的初級公務員。

家事國殤:罪與謊

另一方面,寶鎧王與王后二老在王宮裏日夜祈禱、苦苦等待,最後只等回了一個惡事王子。

寶鎧王:「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家?哥哥人呢?」

惡事王子:「父王,我們不幸發生海難,大船全沈不說,連哥哥、商隊、全部珍寶也全都被海浪捲走了!只有我一個人努力浮著,拼命游泳才保命上岸。」

他面不改色地在華麗的大殿上向親生父母撒謊,一如當初在月光下面不改色地謀害親哥哥一樣。王室全體一聽到大家疼愛的善事王子已死於海難,馬上集體悲哀痛哭;而痛失愛子的國王夫妻受不了打擊,當場昏死了過去,久久才再度甦醒。

寶鎧王:「嗚……善事墜海死了,你活著做什麼?」

王后:「嗚……你、你何不也一起溺死在海裏算了?哇……兒子啊……」

夫妻淚眼相看,鎮日思念亡兒,看到亡兒生前最心愛的家庭寵物大雁子在宮裏飛來飛去,內心更是無比感傷。

寶鎧王:「大雁啊……平常最疼你、養你、天天照顧你的善事王子出海不歸啊……你要不要替本王去找找看?本王把家書一封託付給你,你最乖最聽話了,替本王出門找王子,好不好?嗚嗚……」

動物伴侶對主人的感情與恩義,往往格外真誠又動人。牠高高飛起,飛出國境,在鄰國鳥群聚集的地方找到了國立果園,聽見下方果園傳來陣陣熟悉的歌聲。再往下飛近一看,果真是離宮在外的善事王子,也是自己最親近的主人,馬上又悲又喜地高聲鳴喚、低飛靠近王子身旁。

善事王子摸到了王室用紙書寫的家書,可惜眼盲無法閱讀。他另外找了紙筆,把自己出海以來的種種經歷與被親弟惡事王子刺瞎的遇害過程詳細寫了一遍,再補充說明一路求職謀生、直到目前擔任公務員的辛酸經過,最後把這封厚厚的家書綁在大雁的頸子上,軟言安慰、交待一番,就把牠送走了。

自由戀愛:破階級

戀愛沒什麼道理;要硬說它有什麼道理的話,業障現前就是硬道理。

梨師跋王有個獨生女,美貌似天仙下凡,世所稀有。國王拿這個絕色美人女兒沒辦法,一看她就投降,事事都順著她的意,就怕讓她起煩惱不高興。公主女兒要出門玩就出門玩,要怎樣就怎樣,國王爸爸半分意見也不敢有。

這天,美公主又再度向父王告假出宮觀光,梨師跋王也照例爽快同意。她散步到國立果園,忽然發現來了個新工作人員。對方年輕英俊、相貌堂堂,差只差在頭髮亂七八糟又一臉骯髒、兩眼全盲。她看對方穿著破舊的平民衣服,隨便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拉著一大堆綁著鈴鐺的怪繩子──這個人就算淪落到這種地步,仍舊難掩出色的相貌與氣質,也實在太稀奇了;她想。他引起她高度的好奇與興趣,忍不住主動坐下來閒聊、搭訕。

這一聊,把時間給聊忘了。

王室送飯員:「報告公主,國王派小的來請公主回宮用餐!」

美公主:「不用了。你回去跟父王講,把餐點送來這裏,我們在這裏吃。」

過沒多久,王室的上等美食立刻一道接一道地送來果園裏。國王對女兒的要求當然又無條件、無異議地同意了。所謂美人女兒是痴心老爸的終生剋星就是這麼一回事:業障。

美公主:「喂,守園人,我要跟你坐在一起吃飯。你過來!」

善事王子:「報告公主,我是個當過乞丐的低階公務員,您貴為國王的女兒,怎麼可以和我這種下賤的人一起吃飯呢?國王要是知道,豈不怪罪到我頭上?」

美公主:「哎呀,你放心,他不會怎麼樣……你不吃我就不吃!」

善事王子:「這怎麼成?不行、不行!」

美公主:「人家不管!你不吃我就不吃!」

善事王子:「可是、可是身份──」

美公主:「你到底吃不吃?你不吃我就不吃!」

善事王子:「好好好,小民吃就是──」

姻緣速配:女追男

女生追男生,尤是是天下第一大美女苦苦追求全國第一大帥哥的稀有奇事,就在這個古代果園發生了。

由此可知,人要是擔心不婚不嫁不生不養不繁殖這種俗不可耐的超級俗事,就多響應環保愛地球、多闢森林、果園、花園、公園、草原、有機農場,從國家的高度向下推廣能提供養生蔬食的低碳野餐郊遊活動場地就對了!愛情需要業障;世上還有什麼比在花前月下、鳥語花香、森森林地、冷冽清泉這種天然美景中,口嘗美食,眼觀風光,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地眉來眼去,更容易發動眾生談戀愛的業障?

話說回來,眼盲的善事王子完全看不到眼前的女人是多美又多美的絕色公主。他只知道這個公主個性很倔強,天天來果園強迫他一起講話,逼他一起吃王室好料,很喜歡主動靠近他,盡講些不著邊際的傻瓜浪漫話。日子一天天過去,公主也很少到處自由行、趴趴走了。她在國立果園逗留的時間愈來愈長,連晚上天黑都捨不得走。

王室交通組:「報告公主,天黑了,國王特地派小的來接公主回宮。」

美公主:「接什麼接?本公主今天不回宮了!告訴國王,我已經打定主意要嫁給這個守園人,以後都不用來接我了!以前我還會四處去看看各國的小王、王子們當參考,現在我只對他一個人有興趣,再也不用出遠門找了。這次本公主很專情,絕對是認真的──你去轉達給國王知道,請父王務必答應,別違逆我的意願!」

王室交通組:「啊!是、是──小的明白──」

公主美是天下第一美沒錯,偏偏她不光只是臉蛋三圍傲視全國而已。她超有個性又意志力堅定,也是王室全體共認的事實。不僅宮裏人人讓她三分,舉國上下從王到民集體被她打敗也很習慣了。如此這般,下人趕緊回宮向梨師跋王報告,公主已經自行決定今晚出嫁,什麼公開典禮或證人喜宴全都免了。

梨師跋王一輩子拿這個美人女兒沒辦法,現在也一樣毫無對策,只能由她去。他在內宮裏焦慮地走來走去,忽然想起一件外交大事:「對了,那我跟寶鎧大王當年那場政治婚姻約定怎麼辦?這真是家門不幸,出這麼個不孝女,連嫁人也不先問問我這個當爸爸的人同不同意,晚上才說要嫁,馬上就不回家了!想當年,寶鎧大王曾經說過,等他的大王子善事王子長大,就要派他來迎娶我的女兒;這下可好,善事王子出海還沒回來,這個不孝女就看上一個來路不明的野乞丐──哎,來日要是東窗事發,這種丟臉丟到家的緋聞八卦家務事被寶鎧大王父子知道的話,我這個邦交國的國王面子是要往哪兒擺喲……」

自言自語完畢,不死心的梨師跋王又把下人叫來,要求對方再折返原地拜託公主先回宮,有事慢慢好商量。跑腿的又出宮傳話,不過,非常有主見的美公主哪裏會理會父王呢?她當然再度強調一遍晚上立刻出嫁的決心,把可憐的王室交通組給硬轟回宮去。

這次,梨師跋王沒有崩潰也沒有尖叫,他選擇面對現實。他疼女兒。女兒愛的,他這個父親就學習去愛。他對女兒熱戀中的瘋狂沒有多餘意見,有意見可能也派不上用場──他只要求女兒把對方一起叫進宮廷來共同居住,正式結為夫妻。

夫婦之道:說實話

美公主把心上人順利迎娶入宮,照常過她白天出門交際玩耍、晚上遲遲回宮的自由貴婦人生活。她自由來去,當丈夫的夜夜苦等,最後忍不住醋勁大發。

善事王子:「奇怪了,當初堅持要交往的是妳,決心要結婚的也是妳,最後把我帶進宮的也是妳──怎麼婚後妳反而天天往外跑?妳是不是心根本不在我身上?還是又看上別的什麼人了?」情執的副產品就是嫉妒。愛情、婚姻的滋味有時醋溜溜的,酸牙得很。

美公主:「你懷疑我外遇?我發誓,我一心一意只愛你一個人,心裏完全沒有別人。要是我現在講的句句是實言,就讓你其中一隻眼睛完全復原!」

她發完誓,善事王子的左眼竟然好了。眼睛一好,他才看清楚原來他娶到的真的是一個天女下凡般的絕世大美人,不但超級美,還美到簡直不像人──難怪這個國家上上下下從王到民都怕她。

美公主:「親愛的,你的父母是哪裏人哪?」

善事王子:「公主可曾聽說過寶鎧大王嗎?」

美公主:「當然有聽過;我們一直是邦交國,交情匪淺、邦誼永固,寶鎧大王和父王打年輕時代就認識了,很熟!」

善事王子:「公主,他就是我的父王。那,可曾聽過善事王子?」

美公主:「那當然;他很有名哪!」

善事王子:「實不相瞞,那正是我!」

美公主:「什、什、什麼?你就是善事王子?怎麼會淪落至此?」

善事王子:「自從那日拜別父王母后出宮入海……(口才好的人說起人生故事,就像歌唱、吟詠、或闡述壯烈史詩般迷人。中略)……最後,弟弟刺瞎了我的雙眼,才一路爬到妳的國境……(美公主深情地望著丈夫,她被故事打動了,不禁再三嘆息)……最後,得到看守果園的工作,才終於遇見了妳……」

美公主:「哎……怎麼會有這麼沒良心的王弟?惡事王子加害你的手段如此可怕,從古到今很少有如此兇殘的壞人啊──日後你若回國,打算怎麼處罰他?」

善事王子:「不罰。」

美公主:「不罰?」

善事王子:「王弟雖然下毒手害我,可是我不恨他,一點也沒有起瞋心。過去不會、現在不會、未來也不會。」

美公主:「這太難以置信了……怎麼可能百般加害又棄你而去,卻一點瞋恨心都不起?」

善事王子:「我,善事王子,在此立下重誓:若我真的對王弟沒有半絲半毫恨意,句句實言、誠實不欺,就讓我的右眼也馬上平復吧!」

話才說完,眼睛真的好了。

人類的慈悲、真情、誠實、善意,創造了稀世醫學奇蹟。

邦交密訣:摶感情
 
美公主的心還在新婚蜜月期。她眼見心愛的丈夫不但身世大白、貴為王子,又兩眼視力復原,讓原本就出色的俊帥外表更加清淨脫俗,內心的歡喜無法言喻。她急忙奔向內宮,要親口向父王報告這個天大的驚人發現。

美公主:「父王,寶鎧大王的大王子名叫善事王子,父王認不認識?」

梨師跋王:「當然。」(「認識」?他是妳從小訂婚的未婚夫,妳要愛就愛、說嫁就嫁,為父的還不知道事後怎麼跟寶鎧王交待哩──梨師跋王忍不住在心裏犯嘀咕)

美公主:「父王想不想見他?」

梨師跋王:「見他?人在哪?」

美公主:「人就在這裏──我的丈夫、您的王婿!」

梨師跋王:「哈哈,什麼話?我說女兒,妳是熱戀沖昏頭啦?還是新婚生活太美滿?怎麼說話瘋瘋顛顛的沒個章法?善事王子不是去出海去了,還沒回宮嗎?怎麼把乞丐丈夫講成善事王子咧?」

美公主:「父王不信的話,請自己去確認!」

梨師跋王對愛女一生寵愛,拿她沒辦法;女兒硬要他看,他也就只好去看。一看不得了,竟然真的是善事王子本人!雖然多年不見,對方長大不少,還是認得出來是本人沒錯。身為小國國王,忽然看到大國的王儲、未來的國君,他馬上又慚愧、又恐懼地五體投地,深深懺悔:「真對不起,小王真的不知道是王子您本人大駕光臨。一切招待不周之處,請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個後知後覺的老人吧……」

梨師跋王心安了。女兒好強又任性,竟然歪打正著嫁對人,這下子外交上總算是可以交待了。問題是政治圈有嚴重形象問題,這種兒女情長的事就跟演藝圈內部面對公關問題和狗仔隊一樣,要小心顧好兩國的公眾形象。

雖說生米已煮成熟飯,還是要當成還沒收割的稻穗看待──外交政治這回事,邏輯往往異於常人,說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梨師跋王把善事王子盛裝打扮一番,私底下送到兩國交界之處,再故意誇大消息,讓老百姓口耳相傳:「寶鎧王的大王子善事王子,出海順利成功,已經返航上岸了!梨師跋王為此特地準備上好象馬,和全宮重臣親自一起出城,到海邊盛大恭迎、護送王子入城。等到入城,就要馬上依照兩國當年的王室約定,把美公主嫁給他,陪他一起回國啦!」

由此可知「先上車後補票」的先例,古人早就開了。不但開,在王室裏根本就見怪不怪。

兄弟道義:恩報恩

正當這對有實無名的王家夫婦準備公開進行正式的宮廷婚禮時,當初找到善事王子的大雁子也飛回國了。家書是王子的親筆跡無誤;惡事王子的惡行東窗事發,寶鎧王舉國悲憤,馬上將行兇的二王子打入大牢,以刑罰論處。另一方面,也發出正式國書,通知梨師跋王要以正式象馬車隊護送善事王子平安歸國。

收到父王的國書,善事王子回宮的因緣也終於成熟。離開之前,他只求一件事:報恩:報答當初在緊急危難中,如父母一樣慈悲地長期照護他飲食起居,讓他放心養病療傷的大恩人──牧牛人。他希望能以國家的高度,以厚禮回報這位親如兄弟的貴人。

梨師跋王依言辦妥,把牧牛人召進宮大為表揚,又廣賜華衣美服、象馬車乘、園田舍宅、金銀寶物、奴婢僕使等等,讓他得以安養終身,大富大貴。這件事處理好以後,便依照正式國禮,把美公主與大量侍女、連同國家級的車隊全部一起送到邊界,再帶領全體官員在國界送行。

全家團圓:人間夢

在國界的另外一頭,寶鎧王夫婦也依國禮,帶領全國官民一起迎接王儲返國。

善事王子:「父王,王弟何在?」

寶鎧王:「這種大逆大惡的人,全國都唾棄不恥,我也不想看到他。現在正關在大牢裏。」

善事王子:「父王,把弟弟放了吧……」

寶鎧王:「這種罪大惡極的壞人,連罰刑都還沒確定,怎麼可以隨便放出來?萬一他潛逃到鄰國怎麼辦?」

善事王子:「父王,您不放他,兒臣就不回家!」(這種口氣多耳熟哇;不就是夫妻長期互相薰染,向美公主學來的嗎?)

寶鎧王:「好、好,只要愛兒平安回宮,什麼都好!」

惡事王子被釋放了。善事王子看見弟弟,馬上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親切地噓寒問暖一番,才兩兄弟一起入城回宮。眾人眼見善事王子異於常人的心量與反應,更加感動讚嘆──這畢竟是金色仙人這樣的修行人來投胎轉世的王子啊!

解冤釋結:大施會
 
經過人生大風大浪的洗禮,日子好不容易又平靜了下來。

善事王子:「王弟,當初的如意寶珠呢?還在嗎?」

惡事王子:「回來時,先暫時藏在路邊,埋在地底。可是後來不論我怎麼找都找不到……」

善事王子:「王弟,無妨,我們一起出門去找!」

找不找得到也是福德問題;善事王子出面一找,馬上就找到了。他歷盡千辛萬苦出海尋珠不是為自己,而是為眾生。回宮後,善事王子手拿寶珠,至誠發願:「如果這真的是如意寶珠,讓父王母后登上七寶座,頂上覆以七寶大蓋!」

語音方落,七寶座和七寶大蓋馬上出現了。已經驗明是真正的寶珠無誤,善事王子又再度手拿寶珠,至誠發願:「願父王母后的國庫、宮廷大小庫藏,以及全體王臣所有家財,之前被我用來布施的,現在全部復原、裝滿!」他捉著寶珠在國境內遊行,凡他路過的地方,倉庫全都奇蹟似地滿了。

欠國庫的還了國庫,要布施給人民的還是照樣要大布施。善事王子求珠旨不在個人發財,而在於給全國人民幸福、平安、快樂、富足的生活。他馬上通令全國,七天以後,他要再度對全國上下臣民大布施,這次不用開國庫,光靠如意寶珠就能成辦了。

七天後,善事王子用香湯洗浴,高高竪立起大幢幡,把寶珠戴在頭上,特地穿著全新的乾淨衣服,手執香爐,向四方一一頂禮,朗聲說道:「若這顆珠子真的是如意寶珠,就應該隨順我的心意,從天上降下各種大雨,滿足百姓的需求!」

誓願發完,天空聚集了雲霧,吹起涼風。土地上一切糞穢不淨都被陣陣好風吹走了。風吹完,又降下雨水,洗塵去垢。雨水下完,天空開始掉下大批自由落體:有百味飲食、種種美味餐點、五穀食糧、上好衣服。基本的民生物資雨下完了,天空又下了好幾場七寶奇珍雨,落得全天下遍地閃閃發光。

當下,人民並沒有瘋狂爭搶滿地寶物。他們真正慶幸的是大家愛戴的善事王子平安歸來,以無量慈心護國護民,視民如親。人民心目中正的如意寶珠是這位稀世的好王儲。與王子相比之下,世俗寶石如瓦礫無異。

善事王子達到大布施的目的,非常高興。他再度向全國宣令:「現在,大家全體都得到生活所需,樣樣不缺,一切滿足。若大家感念這次布施的恩德,請個個終身收攝身口意、廣修十善道,以修行利他來報國恩!」

自古貪五欲樂、苛民虐眾的惡王多,像這樣慈心廣施的菩薩王子實在太少;人民深深感動了。從此,生活穩定、所需滿足的人民互相勸勉,修心修行,力行十善,絕不造惡,知足感恩,安居樂業。從此,全民上下同心協力行善去惡,命終之後全部轉生天界。


原典出處:《賢愚經、善事太子入海品》


2012/04/29

娘幫你蓋被子:女性化霸凌(九)


這則老掉牙的故事,台灣有很多人都聽過:「兒媳新婚,晚上在新房熟睡著。老母半夜怕兒子受風寒,偷偷進門,悄聲無息地替兒子蓋被子。一而再、再而三闖新房,最後終於被年輕的媳婦發現了──」

「後來呢?」

「沒有後來。通常故事講到這階段,聽眾的反應早就主動接軌了。」

「怎麼說?」

「不用下結語。它表面上是故事(黑色笑話),事實上是文化心理測驗!」

聽眾的反應很明顯有世代落差。五六十歲以上、七八十歲以下的已婚婦女通常是講:「媽媽疼兒子啦,小孩子永遠長不大──」四五十歲已婚婦女則一臉調皮、欲言又止兼落落大方:「萬一兒子、媳婦沒在睡覺,哈哈哈……」三四十歲已婚婦女是最正經八百的一群:「那種婆婆──要是我,就叫先生跟我一起搬出去!」那麼,二三十歲又如何?「啊,好可憐的新娘子,一定嚇死了──怎麼不鎖門?」最妙的是二十歲以下的年輕女生的尖叫:「──好噁心、好變態、好可怕──那種婆婆一定心理有問題!心理不正常!」十歲以下的小女孩呢?她又會繞回老太婆的蓋被子邏輯:「對啊,媽媽有講,晚上踢被子會著涼、感冒……」

這則故事(心理測驗)最令人玩味的是它折射了華人的家庭政治與權力觀念──隱私觀念很薄弱、不甚尊重個人自主權、控制欲極強而溝通力超差,家庭裏往往狀況百出:長輩闖新房、父母偷看子女日記、太太為防外遇時時搜索檢查丈夫的西裝或襯衫口袋內容物、同輩隨手拿兄弟姐妹的衣物、玩具、文具來使用、長輩私下檢查晚輩的書包或電腦以控管交友狀況、小孩一張張當掉的考卷被傳全家當笑話(恥笑完再訓話)、你闖我的門我闖你的門……

糟的是故事還不只是折射;「蓋被子」只是個符號,借用來指涉那些不知道如何用複雜的文化術語去說明的「東西」。台灣早期還真的有新娘身歷其境、嚇得半死,一輩子嚴重心理創傷。她年紀輕輕出嫁,婆家一家老小的室內主要通道必經新房。翻修改裝的新房與通道之間只隔飄來飄去的門簾;丈夫根本不管這些。一個天真小女生,才當新嫁娘,夜夜在極度驚恐中度過,害怕得要命。這樣的家庭環境下,孩子生是生了,夫妻的婚姻也完了,一生形同陌路,以離婚收場。

民間流傳的小故事、小笑話不只表面上解悶閒聊而已;往往充滿現實人生的文化暗喻。解讀文化非常有益於跨代、跨國的良性溝通與建立互信。畢竟,連私領域的家庭生活都能過成這樣,公領域又能期待它有多進步呢?

2012/04/28

故事與譬喻


佛典有大量的故事與譬喻;更充滿了大量有關家庭親子關係的譬喻。這樣的方便善巧也的確符合眾生心。通常針對公益主題寫正經八百的文章,很少人會有反應;相反的,若選擇佛典中有關愛情、婚姻、家庭、親子關係等私領域的主題就不一樣了,很有反應。

不但有反應,反應程度也差很大。甚至有居士每次碰到這類欲愛色愛相關議題,就要特地私下詢問為什麼要關心這樣的主題。為什麼?理由很簡單:這是絕大多數人們熱烈關心的問題,也是人生最普遍的煩惱習氣、最常見的障道因緣。

以《大般涅槃經》為例,為將大小乘教理圓融無礙的道理用淺顯易懂的方式對大眾開示說明,也舉出大量的故事與譬喻。例如「餵藥與餵母奶」:

有個新手媽媽的幼兒病倒了。她帶他就醫,醫師也開了藥,並再三交待小孩吃藥後,在藥效未消退以前絕不能喝母奶。回家後,她餵完了藥,就馬上在乳頭上塗上有苦味的東西,讓小孩聞到味道就自動躲開。等到藥效過了,喝奶時間到了,她再把乳頭上的異味洗掉,叫小孩來喝奶。幼兒記得先前聞到的味道很討厭,當場閉緊嘴巴、一口也不肯喝。她明白小孩的心念轉不過來,就把醫師當時交待的話用小孩子能理解的方式解釋一遍,說明已經把有苦味的異物洗掉了,才終於勸動小孩照常喝母奶。

這是知見轉換、提昇的過程: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又見山是山。從執身受心法為常、樂、我、淨,到修身受心法為不淨、苦、無常、無我,再到肯定真如佛性為常、樂、我、淨。從教學效果的角度以觀,老師為令學生容易理解,的確也不妨在嚴謹的術語說理、邏輯論證之餘,佐以生活化的故事與譬喻。

2012/04/26

秤錘祖師啟示錄:正面處理外遇


初聞秤錘祖師的入道因緣時,尚身為居士。我非常欣賞秤錘祖師處理外遇事件的出格手法:真誠感恩小三長期照顧老婆,不但免費贈與所有家當,還和平移交老婆的情執身份,把世俗業障一次爽快交接完,乾乾淨淨地出家修行、明心見性、從此斷欲去愛。

活在愛情速食時代,能聽聞這則祖師公案實是現代人的大福報。元配安然成全外遇,結果小三和不忠的配偶不合、鬧翻的事,縱使在現代也時有所聞。出軌又後悔,回頭找元配時才發現元配已經不愛了、不要了、回頭無望,也是常有的事。從業力、業障的角度看外遇,小三反而是元配的恩人:不但免費代背恩情債,還讓元配有正當理由從欲愛色愛的糾纏業緣中脫身。

光速分手、閃電離婚、外遇興旺的現象早已流傳數代。收集情執對象名冊形同集點換造型公仔,踏入一場情執關係簡直像變心 PK 大賽:比誰先厭倦變心提分手,看是自己快還是對方快。縱有難得一路情執到底的稀有純情人士,在生死無常大事來臨時,往往又愛別離苦特別深重、痛徹心肺,再怎麼不願意分手也得為死亡的事實分手--就算沒有人類介入當小三,也一樣有死亡當小三。

愛必有離,生者必死。諸行無常,是生滅法。如何正面處理,就靠每個人的福德智慧了。

2012/04/25

愛欲無常:外遇


(一)文化也是種講法

外遇這件事絕不是短短套上「邪淫」、「違法」、或「不倫」等字眼就一了百了;使用這些字眼也擋不住外遇現象的普遍與興盛。若脫離文化論述與文化分析,很難真正實際解決外遇問題。

(二)分類也是種辦法

外遇有很多種,因緣個個不同。有的是夫妻一方或雙方的身心理需求所致,可能出於雙方同意而共邀第三人加入;也可能一方同意、另一方不同意而造成三角糾紛。在特殊情況下,也可能雙方都不同意,是被逼迫威脅、被外力施加人情或家庭壓力而外遇──最典型的是出於華人香火執著,父母強迫兒子透過小妾、情婦、代理孕母等其他女性的子宮,替家族留下男孫。

在占最大比例的三角關係中,又分霸權型、歧視型、仇恨型等等,種類非常多。

霸權型是指二男一女或二女一男組成的外遇組合,符合異性戀社會期待且案發率超高,高到令現代人傾向認為婚姻制度可有可無、形同虛設、無有實益,不如單身度一生,換對象快速方便又能減少財務糾紛。歧視型是指非異性戀者受古典民事立法及舊式社會共見所限,不得已建立非自願、純應付的異性戀婚姻關係,因此婚後長期或一生與真正能產生情執的性別對象外遇。仇恨型則指夫妻關係可能具備以上所述任一或多種複雜情況,讓一方或雙方心生無明,長期故意、惡意外遇,也可能衍生習慣性隨機不忠以及以男性消費者為主(女性也有,比例上相對較低)的長期、定期婚外性交易。

實務上會發生、但很少被公開討論或研究的還包括當事人出於性別認同流動而轉型的外遇:例如異性戀者在婚姻持續一段時間後,業力因緣改變,與同性對象外遇而向原配出櫃;或者同性戀者在伴侶關係後期,業力因緣改變,與異性對象外遇而選擇步入台灣現有民法體制唯一承認的異性戀婚姻;也有雙性戀者在人生不同階段的不同業力因緣下的對象轉換。心念無常進而切換情執對象,在感覺、感情、感受至上的情欲場域是很普遍的事,每天都在發生。

(三)古今外遇性文化

古代在一王一大後宮、一男戰N女、多男可公開合資性消費一淫女的性行為觀念下,所建立的「不邪淫戒」依然非常支持男性能合法、合道德、合良知地公開擁有多重女性性伴侶,也強調男方只要肯對專業淫女支付相當費用就足以成立道德與法律上的雙重免責。

以當時多重性伴侶性文化與現代民法婚姻制度強調一對一忠誠度的體制兩相對照,可知是完全不一樣的性文化、性交易道德觀、婚姻法制規範,同時也是兩個差異度極高的性文化價值判斷系統──當時「一女戰N男」通常只會發生在社會位階最低下的淫女身上,實踐此類生活的女性在當時不可能身為女王、女皇、或任何上流社會女性成員。相反的,從事「一男戰N女」行為的男性往往身為國王、皇帝、上流社會貴族,擁有最龐大的社經資源與政治地位,性道德非常鬆散,幾乎能日日從事我們現代人所謂的「外遇行為」而百分之百免責。

佛經中有大量淫女的故事流傳下來,卻鮮少有關於淫男的描寫或公案;有大量已婚(非淫男)男性成功外遇生子、從事多元性伴侶生活的故事,卻很少有已婚(非淫女)女性成功外遇生子、從事多元性伴侶生活的故事。不同性別、不同個案、不同條件下的各類古典外遇故事並沒有留下完整的面貌,僅把外遇文化完整保留了下來。

(四)文化觀感變了,外遇呢?

古今對比,一是兩性極度不平權、反對又不承認多元性別、放任性消費;一是極力促成兩性平權並努力友善多元性別、管制性消費。在「兩性極度不平權時代」建立的不邪淫戒標準與不完整案例在「極力促成兩性平權時代」如何運用?在現代社會因緣條件下如何重新審視婚姻制度與外遇現象?文化風潮的數千年演變會帶給我們多大的研討、詮釋、與修正空間呢?

可不可能有一天連外遇也皆大歡喜?

「我外遇了,對不起。」

「呼……太好了。你肯分手,我也終於能鬆了一口氣。」

「你、你真的不生氣我換人、偷吃、背叛你?」

「哈哈,想換口味的本來就不只你啊!放心,分手絕對沒問題!」

(或者「太好了!你通姦,沒資格過問我家的決定!」)

念頭轉一轉,馬上變雙贏。


Taiwan Vegetarian Hot Pot


How could you miss it
At least once in your life time
Let this magical fondue
Become your seasonal delight

Choose a creative soup theme you really like
Laughter and fire will keep it warm all the time
dip small pieces of food into the water of life
Wait, chat, taste, rest, digest, and enjoy
The diversity of nutrients
The naturally mixed fragrant smell
Not to mention the colorful scene
So many cute pieces floating between bubbles
Easy to choose and chew

You order what you like
Take what you want
Cook what you choose
Plan your own healthy diet
Finally eat them all without any waste
Show your firm support of
Global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Hot Pot is the ultimate practice of food democracy
Being both a customer and a chef
You create your very own special meal
Proofing eating is happiness too

(食物就是權力;你的命你來決定)

2012/04/24

和平公園 Peace Park


戰爭與和平根本不是一本小說,而是特大號瘋人院的臨床觀察筆記

夢與瘋狂

一個有戰爭的世界,才會有公園取個如夢似幻的名字:和平。戰爭出生腐爛屍體與鬼魅故事,向世世代代銷售敵意與恐懼。只要幾個失心瘋的帶頭高聲一呼:「殺啊--衝啊--」,全人類就集體投入一場瘋狂大競賽。

科學政治

精神醫學也是門怪學問;偶爾心情不好、上網過度、女色床伴換太兇、迷戀高跟鞋或臭衣物等個人小事都被它定義成非治療不可的疾病,偏偏遇到公開宣戰預謀大屠殺、大戰爭、大滅種的正港特種瘋子時,它就閉嘴了。不但馬上封口閉嘴,還半句專業醫學見解、理論、分析、研究都不敢吭--奇怪,一個人心心念念想教唆或主導一群人殺光另一群人又貪愛己命己財,怎麼就沒被定義成極度危險的重度精神病患、馬上送去強制精神治療?難道是瘋過頭無可救藥,連精神醫學界都對這種狂人敬畏三分?科學界要客觀中立還真是困難哪……

死本非神

小瘋的輕易被送去精神病院,大瘋的反而被當成正常人。死亡微笑地旁觀一大群瘋人為此焦慮或爭議,他倒一點也不在意:「管你們人類誰先做掉誰、誰搶到土地或利益?打輸的提早來找我報到,打贏的還不是一樣遲早送到我懷裏?真是笑死人了,以為殺掉別人自己就不會死?永遠只有我會贏!」

人在哪裏

小松鼠下樹迎來,大眼睛溜晶溜晶地發光,期待從人類手裏得到食物。他信任人。男人們斜倚在樹幹上,只要手一伸,看都不用看,小松鼠就輕快地來接食。一人一鼠熟悉得不得了,簡直像在自家養寵物。鴿子散步來散步去,風吹水紋,小男孩們排練青春的舞,天地靜好,人在和平公園。真的?哪裏?誰?

感覺良好

在這塊難得精神正常的結界聖地,不禁思惟起它幻化的本質:在一個飛彈丟過來、核武射過去、你尖叫說要轟炸我、我還嘴要血洗你的地球瘋人院,和平公園不就像一杯濃咖啡、一塊巧克力、一首清淨的歌、一丸抗鬱劑、一段安撫人心的經偈?

和平咒語

和平,和平,和平,它是有魔力、有願力、有不可思議加持力的神奇咒語。每天多念幾遍,有益防瘋止狂、消災免難--四大假合之身不敵無常大軍,人人總歸是死亡的戰利品,只有不敢也不會處理生死問題的膽小鬼才會用戰爭與殺人來逃避自己不想碰的根本問題。人啊人,不用你動刀動槍白盡心機,死亡最後總有本事殺掉你!

瘋狂之道

活在瘋人院裏,保持清醒拒當瘋子更需要勇氣……既然陪瘋子玩,有時也不妨練習同事攝,配合配合,示現成瘋子讓瘋子高興。

2012/04/23

那些年,遊戲與玩具


我們那個年代窮歸窮,其實蠻好玩的。

此生第一個玩具不用花錢買,是成份完全百分之百天然的大便。親自手工雕塑人形,又再仔細地捏出五官,實施創作的當下非常有成就感。對面中油的加油站預定地正在整地,又是沙、又是土、到處是泥巴,很方便我們打架、挖洞、玩戶外遊戲,摘摘野生小西瓜和小草小花。小巷裏雜草堆有蝸牛,水溝裏有小魚、小蝌蚪,每天都和鄰居小孩及各種小動物泡在一起玩,活生生的玩伴比死的人工玩具有趣得多。

那個年代沒有暗喻厭食症美學與隆乳手術的芭比,頂多只有無聲不貶眼的日本和服人偶或有聲會貶眼的歐美洋娃娃。收在玻璃櫃裏展示的平安無事,沒有收進櫃子裏的全當成模擬美髮、更衣、解剖研究客體。最後肢體完整、倖免於難的就剩一隻靠電池打鼓的進口猴子──可能念在它畢竟是大人特地帶回來的禮物,決定手下留情。

小孩的好奇心與研發精神相通。下手拆鬧鐘、隨身聽、錄音帶、老式錄放音機、老電視、小家電、小汽車、小機器人、插座插頭、……反正各類螺絲起子、清潔劑、工具箱、小工具都隨手可得,大家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拆完裝、裝完再拆、萬一拆了裝不回去就硬著頭皮認罪協商。如果東西放給小孩拆著玩,一方面可以讓小孩高興,一方面又把隨身聽消磁修好,省下三百五百的送修費,何樂而不為?很多電器用品打開來清清洗洗、換點管線或小零件就好了,根本不用整台丟掉買新的。

木片恐龍拼圖、樂高、有聲故事書、報紙、雜誌、書刊、彩色筆、圖畫紙、……是供室內玩的。因為天氣不好、刮風下雨不出太陽才不得已玩室內,能光腳出去野、整群小孩結夥四處亂玩亂吃才是首選玩法。我們當年到處跑、到處玩,連不熟的成人都能看兩眼就講出:「啊……那不是某某家的小孩?現在好像在某某國小哦?幾歲啦?」成人間或多或少認識,也很習慣一邊家管、顧店、上班,一邊瞧個幾眼,觀照、觀照別人家的小孩子;萬一發現孩子們玩著玩著打起來又打過頭,也會適時出面制止。家家戶戶在門口納涼看風景的老人家與玩耍的小孩群鎮日對望,幾乎等於免費幫所有鄰居顧小孩。

那是個連上菜市場都有一大票婆婆媽媽伯伯叔叔認識你的時代。走走玩玩,常常有成人會請客給點小零嘴、小飲料、小吃,小孩也放心接受。不像現在,要再三告誡、教育小孩處處小心提防,怕被壞人下毒下藥迷昏加害外帶拐騙販賣。時代不一樣了;教育失敗養出一堆壞人之餘,還一律假設陌生人都不可信任。為人身安全起見,有大量小朋友常常被關在自己家裏玩。等長期被關久了,再被污名化,套個「公主病」、「王子病」之類的標籤,怪無辜的小朋友欠缺我們當年的基本生存技能,這個不會、那個也不會。

不是小孩「不會」,是我們沒提供他們「會」的因緣條件;很多事靠遊戲互動學習比靠教室上課還快。當年民風純厚、守望相助,下課後根本不用什麼托兒所、才藝班、補習班之類要額外付費的機構,小孩子集體出門玩遊戲或集中到某戶人家給那家的家長照應就是了。不像現在,沒良心的綁架勒贖、詐騙誘拐一大堆,大人沒水準又起歹念,害小孩子沒辦法天天放心自由出門玩;就算難得放出門也不放心,家人還非要跟前跟後一路照顧安全。

這年頭社區小朋友若想在父母不在場的情況下群聚遊玩,難不成要特闢個「兒童遊戲公園」結界,再二十四小時加派警衛巡邏,出動社區老師守護不成?童年應該能怎麼玩?又可以怎麼玩呢?我們當年玩來玩去也一路玩大了,怎麼現在的幼兒教育天價般昂貴呢?

2012/04/20

佛典故事:阿羅漢的誕生 An Arhat Was Born


在波羅奈國,有一位居士巧遇一位外出乞食的辟支佛。這位居士非常有善根,馬上慷慨布施飲食,隨後再恭請聖者為他開示說法。這位辟支佛客氣地回絕,謙稱他沒辦法,就把空鉢拋擲向虛空中,翻身騰空一躍,很快地消失不見了。

居士一看,明白自己供養到了實修實證的聖者,心中思惟:「這位修行人的神通變化深不可測;可惜卻不能傳道說法、度化眾生。願我後世能遇上修行比這位尊者更高明的聖者,證量、德行都遠超出他億萬倍以上,不但能演說、廣佈無窮無盡的教法義理,還能度化我,讓我當身證果!」

至誠供養培福又發大願,果真有願必成。在無量劫後,他在釋迦牟尼佛住世時出生,資質聰明、辯才無礙,依佛出家,漏盡煩惱,證羅漢果。


原典出處:《賢愚經、婆世躓品》

-延伸思考向度-

一、肢體語言也是語言;身教是否也是說法?
二、您在生活中所修的點點滴滴善法,都如何回向、發願呢?
三、今生示現居士身,他生得道證果成聖者。如何把握今生,植菩提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