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20日 星期五

台灣文化日(二)愛觀與死觀


二十幾年過去了,不再青春的出家僧帶一張不再世故的天真臉龐重返故宮。此時此刻,南院已立,權稱北院。

烈日下迎向漫天蓋地而來的狂暴太陽雨,我一步一步踏向久違的記憶:

士林夜市。遠方的天母。夜車。最後一頓牛排與恐怖的狂吐急診。腸胃炎。生意好到沒空收錢讓銅板自助扔滿檯的珍珠粉圓名攤。好友的佛化家庭。背叛好友嫁作人妻的乳癌病患。大學入學報到。健檢抽血。盒裝牛奶。破天荒親自陪我踏入校園的父親。我看著他那張少見的公關爸爸臉快爆笑出來。老天,我這尊在大學時代留過肩長髮蓄長鬍、身穿長袍馬褂耳聽空中補給兼貓王、與媽媽愛得如痴如醉未婚懷孕的男菩薩大人竟然也能嚴肅正經、西裝筆挺、短髮梳油光又亮地站在大學校園訓示女兒如何迎向偉大大學年華……抽完血嘟嘟嘴皺皺眉抱怨痛他就擔心了,默默搞來牛奶與點心餵飽這老大不小的女兒。女兒遺傳到媽媽的地中海貧血一生治不好,他知道。從小怕打針怕到一進兒科診所大門就開始狂掉淚,他知道。我不管他在外面的世界職位多大、多受人尊敬、多呼風喚雨手下一群員工,我就是千方百計要騎他頭上。反正爸爸被女兒騎在頭上通常都很高興,撒嬌當孝順想。

我想拍下太陽雨,公車開了,等沒紅燈。

我想拍下母校,公車舞步顛狂無法聚焦。

我想拍下滿室開放攝影的真品佛像,偏偏燈光佈局讓所有的櫥窗都清楚映出我的正面身影或行止客蹤,怎麼取鏡都不對。

我想拍下整間逗趣精美的文創商品,被偌大的禁止攝影告示阻擋。

我想拍下真跡書畫、捐贈佛畫、珍藏古書,為遵守攝影禁令而作罷。

我甚至咬牙忍住問一個無聊問題的衝動:「我老家那堆家族私藏的明清真跡字畫早被文革紅衛兵抄光了,地主之家在紅禍過後跨海淪落成此岸沒落宅戶。我家的正版被抄了,到底後期宣稱是真品的鄭板橋字畫等有多少是仿畫假貨?」

什麼都沒說。

我活成一張孩子氣的僧相,天真的嗓音,在老菩薩心目中永遠是大學剛畢業的小可愛。大學,很好。母校不遠,正在附近。

相片沒拍幾張,拍了晚清皇朝愛欲悲劇速寫與彩虹無邪高掛的蒼天。


歷史掩映,我們宣稱他們的愛與死一樣美麗。



妃級嫁妝:一顆翠玉白菜,一對薄命紅顏。



貴氣逼人冠天下,因果卻公平:財勢第一,家運最末。



她們共享一個名叫皇上的丈夫,誰也不是唯一,不是真愛。



死亡是愛情的盡頭,各以不同形式。



青綠有機附蟲鳴,生鮮可食免試毒。



對影成三冤魂,或投井,或毒殺,或亡國中夭。



國無道,革命成為公民義務。皇室腐敗,民主乃生存本能。



江山不久空憑倚,權位如夢暫言歡。



微風細雨中等車。我不是Sea-Food,沒凱迪拉克可開。



為親民又大方的現代故宮按讚,特此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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