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ever Young

「你還年輕，你太急了！」二十一年前，她說。

「你還年輕！」二十一年後，另一個她說。

這漫長的二十一年，我參加過大量告別式，走動醫院、殯儀館、火葬場、撿骨室、……各式各樣的送行場所。送走多少人？以千為基本計數單位。包括比我大沒幾歲的教授師、佛研所同學、大學同學，跟我幾乎同齡的同學，比我幼小許多的佛弟子，已經往生很多位。

一般凡夫位上的人很容易耽著色塵，把我看得太年輕。一般很少密集參與死亡相關佛事的人生活圈以活人為主軸，對平均壽命期待期相對太長，也會把我看得太年輕。至於權力欲望重的人，身見沒破、沒覺悟生死輪迴現實的人，以當下現世的有限身體為人際座標，通常也會強調我非常年輕：誤以為「這一輩子的身體」的年歲代表絕對的俗諦輸贏或錯把身體年紀跟社會經驗劃上絕對等號。

我親自助念過的最小亡者才上小學沒多久，在台大兒童癌症病房病歿。以死亡為座標的話，對身體的虛妄歲數的執著就容易淡薄。在我的人際圈，跟我同齡的人已經坐管理職坐到厭煩，不是已退休享福就是在計劃退休享福，唯有極端高齡化、以非常老的老年人口為主力的佛教界這個特殊的超高齡職場裏會覺得像我這樣的老人很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