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ck to the old-self is pretty horrible, sick, tired, and weak.
這波流感病毒喚醒我所有的宿疾與生病的記憶;而翻病苦種子最致命處在於「濫用藥物的誘惑」。我自幼多病,與藥為伍,在絕大多數人深畏幼兒夭折的年代針藥過度,養成大量吃藥的習慣。所謂「大量」是指一年至少花兩百多天吃西藥(退燒藥、消炎藥、抗生素、止痛藥、止咳藥、止瀉藥、止吐藥、類固醇等大量過敏藥物……各類常見兒童用藥)。印象裏我曾經細數過,有一年完全沒吃藥的日子只剩盛夏短短兩三個月;關在冷氣房足不出戶、完全不晒太陽也不吹風,就像關在特殊的溫室或病房。遵照諸科醫囑、經歷痛苦的戒斷期並戒掉大量西藥之後,一場重流感喚醒我對藥物的「渴望」……一般身體健康的人很難體會那種深深刻印在心田上的資深藥癮(被藥瓶子團團圍繞的幸福感),每天吞好幾十顆西藥、日日吃四、五頓以上的藥,用藥物取代病痛的慣性。那種慣性與其說是求生本能,倒不如說是渴望離苦得樂的平凡眾生性。
病到厭離身體,身體就不美、不好、不快樂了,不值得複製貼上再來一個了。
身體這東西叫渾然天成的不淨觀,無論健康或生病都一樣。
有那麼一年,我曾連續咳上數月,吃西藥吃超過一、兩個月,突然有一天聽成人閒聊時靈光一閃也跑去問祖母:「我這樣是不是百日咳?」祖母努力想很久,找她那票「亂講話」的兒女們盤問以後,很正經地告訴我:「你不是百日咳,你是容易感冒、體質不好、遺傳不好,全家氣管、鼻子不好都過敏。你爸爸小時候有氣喘,我們家族代代長男都發氣喘。他年輕時還得過肺結核,你不是……」她跳過了不在場的分居中的丈夫,不想聊他的身體。
無數個半夜發高燒的子夜,我趴伏在祖母的背上,被她背進市場對面生意興隆的小兒科診所。如果不是她用盡心力拼命保住我,我這條小命不會倖存迄今。學她照顧我的方式,現在我懂得如何照顧自己將自己從恍恍惚惚意識不清的重病彼方慢慢拉回當下。難怪她要塞整冰箱的養樂多與牛奶,難怪她要自幼培養我喝咖啡與茗茶的生活習慣,難怪她要隨時預備大量藥物與冰淇淋,難怪她要牽著我的小手帶我認識野生的藥草。
如果不是台灣與日本實力雄厚又心力堅強的醫療界,我不會活到此時此刻。
如果不是有她在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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