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大戰

有一天晚上，我遠遠就聽見小居士的高八度童音哀嚎：「爸爸，我肚子餓！爸爸，我肚子好餓！」小男孩在變聲期以前的聲音與小女孩差異不大；還沒受嚴重的性別分化教育污染，勇於跟爸爸撒嬌的心態也跟小女孩相去不遠。

兒少人權命在旦夕！

我馬上快步向前一探究竟，以嚴肅的、略帶責備的目光瞪著打電腦打到渾然忘我的居士爸爸。

「師父，你別講話；」他兩眼盯著螢幕，雙手飛快地在鍵盤上飛舞，「我在打仗，現在是生死關頭！」看來又不知道在跟何方神聖進行什麼國家大事法政辯論。

「爸爸，我肚子餓了！」小居士身旁的時鐘指著九點多，看來餓非常久了。

「師父，不是現在！你不要吵我！」居士爸爸戰到外太空去了，以光纖的速度。

「走！師父帶你去買食物！」我狠狠地瞪著他的老爸，心想，哼，這個佛弟子！哼，這個當爸的！哼，眼前你親生兒子的兒童人權你都不鳥了，戰屁？我忍住當年的罵功，平靜地開口：「錢拿來！我帶你兒子去買吃的！」

這個所謂正在戰場上戰得昏天暗地的佛子父親馬上拿出一包錢給我，揮手叫我快踏出門外。看都不看他寶貝兒子半眼，為表對法師的恭敬與感謝跟我點了點頭。

於是，我拉著小小孩的小小手走在路上，開始問他喜歡吃什麼。他老爸的錢全在我手上，再加上那種餓壞小孩也要拼男人的國家大事的態度把我惹毛了，我打算盡量花錢，他寶貝兒子要吃什麼只要開口就給買。果不其然，小男生用羞怯的口氣小小聲地告訴我他喜歡吃的食物、想喝的飲料……嗯哼，那個當人家爹的，還學佛！我心想。就把你的錢花光光，買好吃的餵飽你兒子！

很久以後，有時我會在生死的這端想到生死的那端的他，心想，嗯哼，跟你戰的全是高級知識份子，沒有人會買紙紮的哀鳳或高端電腦機組火化燒給你去戰，這下有空修行了吧？

有時我會想起在涼涼的夜色中，大手拉小手慢慢地散步，我跟小小孩說著有關浴佛法會的大學生居士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