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id-19當然是一生難忘的特殊災難體驗,有一件事更是奇怪。當時台灣的防疫做得遠比對岸好,對岸非常嚴重時,竟然有對岸的人跟我們高齡老法師聯絡、邀她搬去上海住。
老法師本身並沒有明清時期的中國記憶(跟我的俗家家庭國共內戰逃難背景迥異);她的俗家是來台幾百年以上的早期移民。她會跟中國人接頭的緣起是因為她年輕時代曾以法師身份輔導過一批後來被遣返中國的中國籍偷渡客。為此,她重感情,跟對方保持聯絡幾十年。她告訴我,那批年老的偷渡客有人聯絡她、找她搬去上海住。
當時我很驚訝,也反對。她年事已高,對岸醫療品質不好,武肺死亡率全世界名列前茅,疫情比台灣嚴重好幾倍以上;送她去對岸不就等於送死?對岸的生活條件、醫療條件對她不利,我不同意,而且,只有我知道。她告訴我的理由是她想找我陪她一起住。她用很輕柔的口氣問我:「你陪我搬去上海住好不好?」就只找我一個;別的比丘尼、沙彌尼只要人走過來靠近飯桌,她就打斷話題沉默。她始終沒有解釋為什麼她在人生的最後只選我一個人陪她走到最後。我不同意她去,後來她就改成三級警戒期間天天吵我陪她出門買菜、解除警戒以後換成找理由拉我出門「出去玩」。
我猜,她可能是這裏把我的底細摸最清楚的人;否則她不會開這個口,也不會誰都不找就光找我。想想看,她認識那麼多四眾弟子,多的是很有名、很有利、很有地位、很有種種優勢的,她找我這種不算咖的後生晚輩做什麼呢?無論她發現了什麼或觀察到了什麼,她都深藏在她的心裏。
人生是這樣:被對岸相中的人不想去,不被對岸相中的人想方設法拼命搬過去。我就有前師兄弟是那樣子,不被看好,沒人願意安排她們做跟對岸有關的執事,她們就寧願自立門戶以後積極跑對岸結識對岸政治圈,想盡辦法攀對岸的緣,迄今如此。
沒名沒利的、沒權沒勢的、不算是個咖的、淡薄一生沒關係的、往生以後零歷史定位都無所謂的,奇怪的是,愈是這樣子,對岸就愈滿意、拼命挖角;也不知道在中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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