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的男眾人生路

第一次聽乾哥哥談嫖妓時，他自誇他已經嫖過了。對象是很老的性工作者，價格必須他們整群國小男學童一起湊數集資。整群讀小學高年級、身體的第二性徵才發育不久的小男生出於好奇與父權社會灌輸的錯誤資訊，連國中都還沒讀就集體失身。幼小的我乍聽當然很驚訝；男生世界處理性行為的心態與作法跟我的家長自幼教我的嚴格道德價值觀完全相反。

等乾哥哥步入青春期談戀愛，立刻嘗到感情教育空窗、偏差追逐性行為的男性文化苦果。他認真愛上同校學妹，交往一段時間，該學妹竟然移情別戀跟同校另一個有錢人家出身的公子哥跑了。他事後找我談失戀過程時目光含淚，用非常勉強的口氣撐出微笑說他以後也要拼事業當有錢人，女生「只」在乎那個。當年他們在父權文化惡性洗腦下集體國小嫖娼、找年紀老好多倍的老婦性工作者從事性交易時，壓根兒都沒想過愛情是怎麼一回事，或者兩情相悅有愛情當動機的性行為是怎麼一回事。但是，等到談戀愛時遇到拜金女就苦到了。那種苦是苦於性別觀念偏差下的人性反應：男性可以無愛追逐淫色，女性可以無愛追逐拜金，最後誰認真誰痛苦。

乃至於後來他那票哥兒圈玩笑開太大時，他也坐壁上觀。一個胡鬧放話要公開追我，故意找我哥炫耀他的家產是坐擁當地整條街房地產的地主、日後只要送出國買文憑就可以回台灣接家族事業的富家少爺的「好對象」，另一個就故意扯他後腿不走，當著我哥的面三個人閒扯整下午，最後拖時間拖到他換裝出現時發現半點氣氛都沒、完全找不到機會告白，眼睜睜看我們整群人像極了兄妹的無邪說笑場景只好算了。

現實一：我哥本身就被追逐富家男當擇偶對象的拜金女修理過、失戀過，深以為苦。他不會因為朋友是富家少爺就力促拉媒。

現實二：我自幼以女兒、妹妹身份參與大量純粹男性聚會，很熟悉男眾圈文化。連集體嫖娼都會誠實回家跟妹妹自剖的人自然清楚兄弟圈是什麼底細，當然不太會積極牽線。

現實三：男眾在某部分很可憐，從追逐淫欲的兒少青春期拖到懂得真心交往找對象往往必須花起碼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上的漫長時間。這麼漫長的時間內可以發生很多很慘的事情（含性病或各種性犯罪糾紛），有的人脈法界下劣到一直跟炮友圈子或性交易圈子相應，等到論及婚嫁想找良家婦女時門路不多。又或者，既然找不到良家婦女結婚就找背景一模一樣的對象；例如以性工作為業或從事特種行業的玩咖。玩咖找玩咖的婚姻也有其他的高風險就是了，一不小心就上社會版新聞。

以前我年輕時被爸爸、哥哥們、男同學、男老師們「教」得太好，太有機會第一線深入了解男性文化。以前年輕時代多直白，問男眾都問直線問題：「你有嫖過嗎？買春嗎？約炮嗎？交過幾個？有幾個有發生關係？」被我問過的男眾（男同學最多）很少當場回答：「沒有！我一輩子沒嫖過！」相反的，低頭傻笑或臉色難看的比較多，順便再補一句：「你跟別的女生不一樣……你像男的。」被男眾養大帶大且第一線吸收很多男性常識的結果就會變成沒人追（被當成男性同類），被很多男性長輩誇獎除了身體是個女生，頭腦裏的想法根本就像個小男生一樣。那是誇獎；在男性圈的文化，頭腦「像」男眾是有腦袋，才「像」男眾般可以走進比女性圈「更」高級的男性圈而不會困在追逐化妝品與三圍的女生世界。那也是一種性別歧視（笑）。

都四十年過去了，我們的社會也應該集體長大了。性工作是人類社會最古老的職業之一，而且，從事性交易買春的男性人口比例一直不低，嫖娼的初始年齡層也自古從青春期起跳。除非男眾本身有戀愛對象、婚姻配偶而有忠誠義務，否則一直單身的男性人口為解決業報身的業障需要而從事性交易的現象一直是各國社會常態。那也是法律業界一直努力的方向是觀摩各國規範性交易的立法、改良制度設計而非嚴格禁止性交易的主因。當然，佛經上有不少古印度時代的性工作者、性交易者的相關故事，最有名的其中一則是七個王子集資共嫖古印度的第一名妓。古人保守嗎？不保守。古人衛生環境不好、醫藥條件不好，再加上傳統的古老性文化又很開放（七個男眾一起跟同一個女性性工作者從事性交易的行為縱使在當下的時代風俗以觀都非常不保守），果報就是古人的平均壽命很短。

至於我嫂子？我嫂子開開心心地嫁給我哥，幫他生一堆後代。既然會戀愛結婚生育，想必也接受了我哥跌跌撞撞的男眾人生路。誰沒有過去呢？不就兩願地互相接納各有各的過去？至於代價總是要背的吧……傻過好奇過、哭過也失戀過，總算最後還是遇到一個相知相惜的好老婆。邪淫的惡果、苦果受夠了，長大以後學會認真交往找對象，也終於成家立業過好人生。

苦盡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