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世
時值荒年,舍衛國糧價飆漲,民不聊生。信眾自身難保,豈有餘力供僧?眼看物價糧價驚驚漲,僧團的比丘覺得再下去不是辦法,打算分散遊歷各國試試。僧團人心浮動,身為侍者又博聞多智、聽法無厭、辯才無礙、奉佛護法的阿難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想:「萬一世尊也因為乞食困難出國,長期住在海外,這是舍衛國舉國國民的大損失。如果可以解決糧食問題,讓世尊留在舍衛國穩定常住就好了,可以安定社會,成就這個國家的修行與道德。」
於是,當佛陀慈悲受苦受難的百姓而入城時,阿難就一個人進宮求見波斯匿王,把嚴重的糧食來源問題可能讓僧團瓦解分散的危機說明一遍。
「什麼?比丘都想出國?世尊也可能為此離開?太嚴重了!」波斯匿王聽完阿難的陳情立刻發心供僧:「本王決定請佛陀、比丘在我國常住,由本王全力供養三個月,舉凡一切所需要的飲食、醫藥、日用品都悉數供應,絕不乏少!」
「感恩國王!」阿難非常歡喜。
「噢,阿難真是賢能!真是功德無量!他真了不起,善觀因緣時節,善用權巧,善說道理,竟然能直接勸化波斯匿王供僧三個月,解決僧團崩散的危機。既然四事供養不缺,比丘眾就可以安住,不必分頭出國找糧源了!」
「大眾在談什麼呢?」佛陀路過時發現弟子眾熱議不休,出言發問。
「報告世尊,我們在讚嘆阿難勸發波斯匿王供僧的智慧權巧!」
「阿難真是賢能!他不但這一世很懂得權宜善巧,宿世也是如此!」接下來,佛陀便為大眾開示阿難宿世所為的良善事蹟:
宿世
很久很久以前,遠古時代有一個叫做波羅奈國的國家,國王名叫梵達王。當時,國家正值荒歲,糧食短缺,人民飢餓,糧價驚天漲,很多人到處乞討糧食還乞討不到。眼看百姓痛苦,慈悲賢能的梵達王就開放國家糧倉,布施國糧給民眾吃,無論四面八方雲集多少乞者都滿他們的願,二十四小時佈施食糧。
善良又大方的國王雖然疼惜百姓,可惜老天爺不作美。天氣酷旱,滴雨不下,農田欠收,基層百姓的飢荒現象愈演愈烈,每天進宮乞討的百姓人數愈飆愈高,終於快要把國家糧倉吃到見底了。
「哎哎哎,再這樣下去還得了?」
「是啊……國王太善良,來者不拒,不違逆人。偏偏天旱不雨,農田欠收,糧價居高不下,再布施下去國家糧倉都要空了!」
「糧都空了,不就亡國?」
「亡國還得了?我們這群當官的豈不集體失業?不行,一定要想出辦法!」
「我看這樣子辦;我們一起上諫,求梵達王暫停布施。」
「好主意!就在國策上建議他先休息一下,等天氣變好、農產變多、糧倉存滿以後再開始布施糧食!」
「走走走,我們去報告!」
當整群官員擠在會議室上諫後,全傻眼了。
「不不不,布施不能暫停。本王有心布施,不能違背本心。來乞討的人哪個不是辛苦的人?人家要不是情非得已會來乞討嗎?人家要是不來,我去哪修布施行?」梵達王不願終止。
「王啊……哎喲我的王,我們再下去糧倉都空了哇……」
「不行!不能停下來!」
「國王,可是~~~~~~~」
「你們去給朕想辦法,讓糧倉不要空掉不就好了?」
原來問題出在當官的人沒辦法逆天行事,無法確保糧倉飽滿、提昇糧食自給率、保證風調雨順、農作豐收,對不對?國王把球丟回給手下的官員,官員接不牢也接不住只好陽奉陰違。接下來,整票不知民間疾苦又不配合慈悲恤民的王意的官員傻眼完就造反了。
「這下怎麼辦?」
「我們自己做自己的!」
「對,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我們想辦法阻斷來乞討排隊的人龍不就行了?」
「沒錯,擋百姓!」
「怎麼擋百姓?」
「我們瞞著梵達王,自己頒布一套新法律,規定以後百姓都不可以打國家糧倉的主意!」
「怎麼阻止百姓進宮?」
「我們發明一套法律嚴禁百姓向國王乞求糧食。誰乞就殺誰的頭!直接拖到市中心執行死刑!但是,為免國王起疑,有原則就要有例外;只要是遠方來的外國使節就放行,一律可以入宮!外國使節不但可以入宮拜見國王,也可以得到來自國家糧倉的賞賜禮物!」
「好,就這麼辦!」
就這樣,一群心裏沒百姓的官員造反,故意違背國王的布施濟民德政,沒讓梵達王過目就直接把最新的死刑法律公開頒行實施下去了。拜這群冷血高官的苛政之賜,全國百姓立刻陷入愁雲慘霧。
大家互相認識一輩子,百姓都知道梵達王的為人品性,不相信他會突然拒人於千里之外,故意餓死珍貴的人民。結果,民間一邊餓肚皮一邊包打聽給探出了真相:原來,一切都是官員私下造反,國王根本不知道!
違背王意的新法律一頒行,波羅奈國境內的窮書生就難過了。他很貧窮,本來就靠乞食在養老婆。糧價便宜就乞討很多,糧價飆漲就乞討很少,但是多多少少都乞討得到吃的。結果,官員私訂的新法律一下來,人人自危,糧倉路斷,他是半分都乞不得也,苦得半死。
「哎,老婆,乞討不到食物!」
「老公,既然你這麼辛苦,到處努力問也乞討不到任何食物,何不直接進宮找梵達王呢?聽說國王很慈悲,從不違逆民意……」
「老婆呀,妳沒聽說最近新頒行的法律條文?很苛刻,很嚴哪!國王,不,國王手下那幫高官下令不許乞糧,只許外國使節進宮訪問、收禮、獲得來自國家糧倉的外交禮物!一般百姓乞討糧食要殺頭哪!我只是求個生存,不想被殺!我……我都卑賤到低聲下氣乞食了,哪還受得了被官員羞辱?」
「是嗎?老公,要不然你就順著那群官員的講法,告訴他們你是從外國來的外交特使不就好了?你就說你是為國出使,為你的國家來乞食!」
沒錯,世界上只有一個老天爺。當大自然風雨不順、天災頻繁時,沒有任何國家置身事外,國國受危,家家受災。「有理!老婆,我出門了!」窮書生覺得老婆建議不錯,直接出門向王宮出發。
窮書生把家裏剩的糧食全留給心肝寶貝老婆吃,自己餓著肚皮一路向宮廷。
「來人請報上名號!」這守王宮大門的守門官頗有金庸小說的武俠架勢。
「我是外國來的大使。」窮書生表現出最有氣質的表情、最感性的語氣、最莊重的儀表,一下就混過去了。
「報告大王,外國大使求見!」頗有幾分俠氣的守門宮大聲呦喝。
「放行!」梵達王立刻恩允。他心裏還正奇怪,怎麼原本人來人往天天進宮求見的百姓人潮突然都不見了,竟然空降一個外國大使。
別說國王覺得稀奇,看門的金庸小說型官員也很好奇:「大使先生,您是為哪國國王出使?當今天下十六個最大的國家都在鬧天災糧荒,各自嚴守自國邊界防堵內亂暴動,很少遣使往來,您怎麼有空來我國拜訪呢?哪個國家這麼閒?」
「報告官員,在下是為了久仰梵達王的德行才來!」
「是嗎?」俠頭俠腦的守門官追問:「到底是哪國?」
(還有哪國?就我們一國!)雖然窮書生心裏這樣想,但是為免觸法殺頭,只好偽裝外國大使掰到底:「總之,我就是為了仰慕品德像天一樣高的梵達王而來!我是他的粉絲!」
「噢,你也是粉絲啊!」講到這個大重點,守門官覺得遇見的是自己人,非常高興,國別不明也無所謂就迎接他進宮上殿了。
梵達王:「快點召請那位大使!」
窮書生:「大王,我來了!」
梵達王:「請問先生是哪一國的大使?」
窮書生:「請大王先答應在下事後絕對不會依法處罰,我才敢說實話。」
梵達王:「好,不處罰,請講。到底是哪國?」
窮書生:「大王真想知道?在下是特為『肚皮國』出使!」
梵達王:「肚皮國?什麼!」
窮書生:「哎,大王!堂堂一個讀書人也怕肚子餓呀!請大王聽在下吟詩一首:眾人求財利,或遇諸怨賊,我為腹使來,國主唯願恕!誰為最尊勢?誰其第一先?我實為腹使,大王勿罪責。諸佛及緣覺,聲聞聖弟子,捨置寂然處,入城聚落乞。窮厄無所依,生身遭苦患,今我為腹使,唯人尊見恕!」人生在世,縱有天高的才氣、滿腹的學問,遇上餓肚皮這回事一樣苦,人人有身皆苦。
梵達王:「哎,真是太可憐了!先生有學問,本王也禮當回敬以詩:梵志當施卿,赤牸牛千頭,乃與犢子俱,焉得不惠使。吾為諸使者,給與所飢乏,為使者作使,加施無恐懼!」
堂堂一位學者、讀書人,為飢餓所使逼進王宮乞食,梵達王實在很不忍心,當場決定送他一千頭高級牛隻給他經營牧場營生。想想看,一個當丈夫的人餵飽老婆還要自己冒死忍餓進宮乞食,男人真命苦。
「感謝大王!」苦了大半生的窮書生遇見英明的國王,這下終於翻身了!
原典出處:《生經*佛說腹使經》
-修行筆記-
一、佛告諸比丘:「欲知爾時梵志者,阿難是也;梵達王者,波斯匿王是。爾時阿難,開化令悅,戴仰無量。於是阿難,今世在國,復化波斯匿王,穀米飢饉,供養世尊及比丘眾,三月之中無所乏少。是故比丘,當學善言柔和之辭,當作巧辭方便之語,是諸佛教。」《生經*佛說腹使經》
二、人生在世,本來就有大量人類行為、業力造作的動力來自於人體(業報身)的驅動、驅使、驅策,所謂食色性也、財色名食睡一切「需要」或「想要」的苦源都出自「有身皆苦」的苦諦現實,把解決色身業報附加的痛苦業因報果當成快樂,久而久之就以苦為樂:忽略「苦」的本質,聚焦於對治痛苦後的相對快樂境界。食物作為生命存續的能量動力源頭,本來就是為了對治飢餓感,為了對治「飢乃世間終生不治的大病」的人生現實。
三、世界糧食生產、保存、分配正義、多元多樣化、基改非基改、素食減碳風潮……的重要性為何?人類的飲食文化會改變人類大量行為,也會改變經濟社會體制運作,更連動影響天氣、自然、環境、生態。究竟我們大家應該怎麼吃才能兼顧這個世代的生存繁榮與後代的永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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