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接眾，俗諦

如果加上在世俗社會的工作經驗，我已經出社會三十年，長達三十年一直在職場上工作的經驗。

因此，當一個很老又反出家的居士突然反常要長期住道場做事時，我會花時間了解真正的理由。那是職業訓練，出家眾保護道場的本能。花時間，挖真相。真相是他在焦慮兩個中年單身的兒子。出於嚴重誤判我的年紀，他很興奮地提議要叫「一直沒有女朋友」的長子來道場見我。

這件事，比丘們、沙彌們都不知道。老居士沒有任何正式佛學薰修，私底下非常反對出家又貪戀世俗，到處跑道場意在幫兒子們找結婚對象（兒子沉迷算命到以算命為業，他深知很難吸引一般女性），他們都不知道。因此，當這個很老的老居士故意當眾大眾的面，對我大聲誇獎某個沙彌長得很好看、很莊嚴時，全場只有我知道他在做什麼。他在測試我這個很資深的出家眾；為他自己的私心測試我。但是，男眾法師不知道男居士本身有嚴重的家庭問題。所以，開始有奇奇怪怪的、有的沒的、無事找事的沒必要的事。完全無關出家眾，那是凡夫位的世俗人花幾十年念佛、修事相福報卻完全不上佛學課程也沒建立正知見的世俗老爸爸為了幫中年兒子物色媳婦才故意當眾講的怪話。正常人或正常的佛教居士不會故意在出家很久的比丘尼面前大誇特誇男眾法師長相好；除非比丘本人就是該比丘尼的剃度恩師、戒和尚等長輩。

男居士是外行。他完全不曉得就輩份論輩份，我很老。我的戒會導師是他們整群法師的師公，我是老整整一輩的「老人」。居士不知道出家輩份與師承，又對「一直沒女朋友」的兒子私心自用，才亂講話。這事我怎麼解決？三十年的俗諦功力，龐大的人脈帶給我的生活知識與社會經驗。

「菩薩，」我說：「你兒子一直沒女朋友對不對？從大學、大學畢業、出社會，一直到四十歲，一直都沒女朋友對不對？」他點頭。

「你兒子不一定喜歡女人啊！」我說。

「知識份子，講人權，講尊重。你自己出社會很久了，你知道吧？別逼他，跟他談談。」看他沉默（沒否認的沉默），我說。全世界有大約20%~30%的人口是同性戀者或雙性戀者，除非出家人關在山裏、荒野、沙漠、……一輩子一個人修行且遠離人群不接眾，在所有必須密集接眾的大乘道場都很有機會度化不是異性戀的佛教徒、初學者、對宗教信仰有興趣的在家人，而且人口比例不低。

被那個老居士那麼一攪和，後來我常常「留到白髮很明顯」再剃頭，展示我的真實年紀（臉值乘以兩倍或兩倍半）。在純粹僧團內部，物色男女淫色拉配對的行為被評價為很愚痴，理將俗反故。幫兒子拉媒拉到佛門裏通常意謂著兒子本身社會條件非常差，差到在充斥在家未婚女眾的世俗社會找不到對象。

講這個故事旨在希望生養出男同性戀兒子的父親與兒子和解，長相好或長相不好的男眾也和解。在僧團，我的比丘師兄們是公開講我是宿世比丘這輩子投錯胎才只好當比丘尼的；我家師兄弟根本很少把我當女眾看，會誤會的都是外人、不熟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