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愛的小狗：case study

潘維大老師（對拙僧而言是父輩級老師）從第一堂課就令我印象深刻。不是為人帥（是帥無誤）也不是為政治世家家世優秀（優秀無誤），而是因為身為老師，他說：「法律人最重要的是對人、對社會擁有豐富的感情。」

（潘老師也是法界的「凍齡男神」無誤，現在看起來跟我們當年差不多。以前可能有人嫉妒他長太帥就去弄壞他的車子……我記得那天從來不生氣的潘老師臉色難看一整天）

重點不在成績、學位、文憑、證照。

重點在於對眾生、對人類的感情。

上帝之博愛世人，佛菩薩之慈悲眾生，一切神明之護佑群靈，都對於眾生有情有深厚的感情。學法不在功名、權位，旨在求知識、做學問的「初發心」。

拙僧現在要談的就是「心愛的小狗」；現代家犬的法律定位要調整，從物權的「物」調整成民法親屬編的「親族」。生物學上沒有血緣，但是符合法律上的法定親屬的定位。

我要談包子。

包子是自幼在精舍長大的寺犬，從幼犬時代在佛化環境成長，是一隻柴犬跟不知什麼犬的Mix，生性害羞，很怕人。初初他看我就狂吠、逃之夭夭，好不容易幾個月後慢慢敢靠近、願意摸摸頭，變成犬以後才終於學會主動靠過來討摸頭、撒嬌、親人，結果有一天不知道誤食什麼毒物還是誤中除草劑（鄰居證實的確有專車噴灑除草劑）的劇毒，中毒後撐著回道場的草地上，在比丘區毒發身亡。

一隻才一年多到一年半的初成年犬，換成人類的年紀就差不多是二十來歲的小夥子。當男居士告訴我這個不幸的消息時，我去認屍，當下的心境就跟一個當師父的人眼睜睜看愛徒被壞人害死或當媽媽的人親眼看自己才成年未久的年輕兒子被謀殺致死一樣。由於幾十年的助念訓練，我當然沒哭。更由於空觀、無常觀的底子在，我也沒鬧情緒。但是，我就受不了吃早齋了。

我受不了看到早齋的「包子」。眼根一看到「包子」，八識田就翻大量回憶。包子非常執著我煮的食物，愛吃得要命，僧眾吃剩的絕對當下短短幾分鐘以內吃個精光，一定他要先吃到很飽才肯讓給其他狗狗吃。包子非常會認人；一樣是食物，我手上拿的就吃，陌生居士拿的拒吃。因此，他很可能中毒身亡（腿部明顯變紫色，舌頭外吐發紫，雙眼圓睜）的「毒物」不太可能是下毒的食物，比較有可能是劑量太重的除草劑或農藥等狗狗的光腳無法躲掉的劇毒。網路上犬友/喪子之痛犬友們分享說，只要狗狗不小心採到剛噴完的除草劑又以舌頭舔進消化系統，獸醫說除非當場在案發後五至十分鐘以內專業急救，否則必死無疑。就是這麼嚴重。

畢竟我跟包子天天相處、互動，好不容易把羞怯逃跑的小狗給皈依收成徒弟，變成會親人、會聽懂部分人類語言、又超級會顧道場的守護犬。他被毒死的場景，就法律上的意義而言，就是一個佛門弟子被謀殺、一個才成年不久的年輕兒子被謀殺的重刑案現場一樣。這種關係絕非物權上的「人類」跟「物」、「東西」的所有權關係。就跟兒子被莫名奇妙毒死一樣。

那種「心如刀割」……要不是我出家二十幾年有二十幾年的出家修行基底，換成我出家前的貓奴本性，可能哭上幾個月還沒完沒了，而且一定會做很多很有感情的後事。

動物只是這輩子當動物，上輩子不一定。

人類只是這輩子當人類，下輩子不一定。

法律系統只是現在把動物當食物、東西、物品；未來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