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匿王一個人身兼行政權、立法權、司法權、王權、有的沒的好多權，每天都很忙。有一天，他口頭交待大臣要訂一條新的刑法法條，大臣二話不說立刻代王宣令：「大家注意！《王的法律》新規定，從今以後，晚上禁止燒火、燃燈、點燭光。任何違反新規定的人重罰黃金一千兩！」
為什麼這樣規定？立法理由？誰也不知道！
新規定出爐那天，已證三果的須達居士一個人宅在家裏，日也坐禪，夜也坐禪。超愛坐禪的他睜眼一看天黑了，把燈點亮，再坐一支香。出定後半夜休息，等天色稍亮時一聽到公雞啼叫又起板，再度把燈點亮，安適地坐香。沒想到，宅成這樣也犯法！
「報告大王，小的巡夜把現行犯抓到了！」巡夜補快很得意地秀出剛才沒收的中古油燈一只與神情安詳的須達居士。「依照大王的新規定，他應該重罰繳給國庫黃金一千兩！」
「求大王原諒小民！」須達居士謙和地請求。「小民很貧窮，全部家當不到一百錢，哪來黃金一千兩繳罰金呢？」
「什麼？窮光蛋一個也敢犯法？」波斯匿王很不高興。「來人哪，把他押進大牢，交給獄卒看守！」
「……」
古代的國王很專制，心情好一套法，心情不好一套法，喜歡的人一套法，討厭的人一套法；《王的法律》新規定也沒規定窮人繳不出罰金就要坐牢，他單憑一時惱怒不快就信口發落把人犯送進大牢，沒有「依法審判」或「司法正義」的道理可言。
俗人不識聖人，具有神通力的四大天王佛弟子眾倒是心裏明白清楚。他們四尊天王為此特地在初夜下凡探監，主動提出保釋的請求：「須達居士，您是三果聖人，我們幫您繳黃金一千兩給波斯匿王，保您出獄回家用功。」
須達居士淡定一笑，回絕了。「各位天王請放心。大王自然心開意解、歡喜放人，完全不必花錢。來，我講經給諸位聽……」
初夜送走四大天王，中夜換帝釋天來探監，主動提出保釋的請求：「須達居士，您是三果聖人，我們幫您繳黃金一千兩給波斯匿王，保您出獄回家用功。」一樣的請求，一樣的答案，一樣說法聽法說而無說、聽而無聽，送回天上去了。
中夜送走帝釋天，後夜換大梵天王下凡。一樣想發心保釋三果聖人，一樣被三果聖人婉拒，一樣說者、聽者、所說所聽的佛法三輪體空，就路歸家。
安安穩穩睡場好覺剛剛醒來的波斯匿王臨窗眺望，發現清晨的監獄上空有陣陣火光，非常不悅。「都坐牢了還故意犯法？這人怎麼這麼壞！特使過來，你幫本王去罵新來的囚犯，質問他怎麼半點羞恥心也沒有？一邊坐牢一邊放火，明知故犯！」
特使一個人走進牢房，把國王交待的話一一轉述，該罵的地方裝個嚴肅口吻罵完，該問的地方也一臉問號，非常認真。
「國王特使啊，」須達居士說：「小民並沒有放火。如果是放火的話，一定有烟、塵、灰、燼！」
「那……」特使壓低聲音，身段放軟，問他自己好奇的部分。原來，他昨晚想心事想一整夜剛好失眠，從頭到尾都很清醒，知道完整的放光過程。「其實我有親眼看到從你這裏發光。初夜有四種火光一起出現，中夜有兩倍大的火光出現，後夜又有比中夜再加碼兩倍大的大火光出現。從頭到尾明明有六種火光，你卻說你沒有放火，這究竟怎麼回事？」
「那並不是火啊！」須達居士平靜地解釋：「初夜四大天王下凡來看我，中夜帝釋天下凡來看我，後夜大梵天下凡來看我，特使看到的六種火光不是世間放火產生的火光，而是六尊天王身上自然散發的天人身光！真的不是人間的火！」
「哦，原來如此！」特使一臉欽佩。「我會向國王如實轉達！」
本來起床氣大、心情不好的波斯匿王一聽完特使的報告後立刻變臉，汗毛全豎，心跳加速，整個人當場嚇傻。「什麼？這個人福報這麼大，這麼特殊，受到諸天王的特別禮遇，我豈能委屈他、羞辱他、霸凌他、排擠他呢？我故意把他一個人關起來是錯的！特使，你快把他放出來，千萬別拖！」
「哦，小的遵命！」特使飛快辦好，須達居士一臉平靜地出獄，一個人散步到佛陀住處禮佛聽法去了。
幾個小時後，身為佛教大護法的波斯匿王也遠道而來親近佛陀，聽經聞法。所有佛子眾一看見大王大駕光臨立刻避坐起身行禮，只有一心專住在經法意味的須達居士沒有起身。
「這誰啊？」波斯匿王心裏起了煩惱。「我身份這麼高貴，區區一個小老百姓看到我怎麼不行禮？敢瞧不起本王？」他氣呼呼地碰一聲就地坐下時，佛陀的法音也同時中止。
「佛陀，」以為自己動作太大的波斯匿王有一點不好意思。「請您繼續講經！」
「現在不是為大王講經說法的時候，」佛陀仔細說明：「講經說法要適時，有時並不合適。何謂不合適的時機？人若起大瞋恨心、恚結難解、貪淫縱慾、沉溺女色、驕傲自大、無恭敬心時，念頭都是無明垢染，心水濁亂，縱然聽法也無法理解！因此，現在不適合為大王講經說法！」
「……」波斯匿王低頭默然，心想：「都是那個沒禮貌的小老百姓害的。害我今天諸事不順，一直心情不好發脾氣，還沒辦法聽經聞法轉變心情！」念頭這麼一轉，他靜靜頂禮佛陀以後掉頭就走。
「來人哪！」一出大門他就交待下去，「你們兩個人守在門口等。只要一看到那個沒禮貌、故意不跟我敬禮的小老百姓出來就直接砍掉他的頭！」他太習慣專制地決定一切了，國家法律長在他的嘴上，老百姓的死活要看他心情怎樣，萬萬沒料到王令一出，馬上不知從哪衝出整群猛虎、野狼、惡獅、毒獸把他重重包圍起來。
「哇啊啊啊，救命哪！」波斯匿王嚇一大跳，馬上掉頭往回走，氣喘噓噓地大步跑到佛陀身邊哀求保佑。
「大王怎麼又折返回來了？」佛陀問。
「報告佛陀，門外突然出現一大群兇惡的野生動物要攻擊我！」
「你認不認識他？」佛陀伸手指向須達居士。
「誰？他？不認識！」
所謂「貴人多忘事，無明記性差」；波斯匿王幾天下來不斷對須達居士亂發脾氣只是出於權貴的傲慢與霸道，根本不把區區小民放心上，從來沒正眼瞧過他的長相。無辜的小老百姓被他關、受他氣、給他罰、由他任性折磨幾天下來，他完全不在乎小老百姓有何痛苦或感想。對他而言，百姓的臉跟百姓的心情、感受、生活苦樂一樣不重要；他計較的是有沒有一看到他就下跪、逢迎、討好、示弱。
「他已經親證三果了。你對三果聖人起不該起的大惡念，才會被大量野生動物護法作勢攻擊。你如果不快點懺悔改過，恐怕連命都保不住！」
「什麼？太可怕了！」波斯匿王心裏七上八下，邊發抖邊在須達居士面前跪下，親手獻上四張珍貴的高級羊皮。「哎……他的身份是我的國民，叫我這個當國王的放下身段向他低頭、禮拜、表示恭敬心實在好難！」波斯匿王有點不知道如何是好，覺得修行角色與社會角色剛好相反的因緣在處理上特別辛苦，忍不住開口抱怨。
早已證果的須達居士不計前嫌，微笑著幽默地回應手足無措的波斯匿王：「我如此貧窮卑微，要叫我修布施難度也非常高啊！」
原典出處：《菩薩本行經》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