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道歉

 

剃頭首日，必有奇遇。

沒有白髮證明妄身年齡，必逢人間奇遇。

有一天，我走著，一個冒冒失失、情緒激動的婦人衝向我，以相當情緒化的口吻、帶有指責意味的口氣問我：「你為什麼出家？你爸爸媽媽呢？你媽媽知不知道？她怎麼可能同意？」

聞言，我靜觀她數秒，獲得下述資訊：她是為人妻、為人母的婦女，真實年紀比我大幾歲而已，但是看到法師的娃娃臉、年輕相心生誤判，誤以為我是年紀相當於她女兒的小女生。因此，完全沒有任何佛學概念的她焦慮地半路叫喚我，詰問我「一個小女孩」怎麼可以辭別父母去出家？情緒事實上比語言夾帶更豐富的溝通訊息。

於是，為了安撫她躁動的心，我開口以平輩之間說話常用的平靜禮貌口氣告訴她：「我媽媽在我出生那年就自殺往生了，她沒辦法同意。」事實上，出家這件事是六道有情普天同慶的喜事一件，只有人間執著現世利益的利害關係人會不肯放人。

她聞言臉色大變，後退一步，開始大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隨後轉身逃跑。聽我開口，她當場明白三件事：第一，我的年紀一點也不小。第二，她想像中的出家故事不符人生現實。第三，她出於無知問了一件萬分執著家庭親屬關係的在家人的傳統大忌諱，也就是違反隱私權之餘還揭別人家庭痛處。

多年大量接眾，我很清楚我的業報身會讓凡夫眾生如何誤判。跟我同年出生、年齡一模一樣的在家已婚居士若事先完全不認識我，半路上初遇時，經常誤以為我的年紀約莫跟她/他的女兒一樣大，大約是大學生或大學畢業生介於十八九歲到二十出頭的年齡。但是，相反的，縱是首次見面，我很少誤判在家眾的年紀，誤差值很小。我看人不是看一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