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師的職業本能是強化修行風氣、愛國情操與家庭倫理。出家後,俗家男菩薩與我之間的父女心戰沒有停過;不公平的是身為痴情父親的他在情緒張力下哭的眼淚比我多,不小心自白的秘密也比我多。論家庭倫理這塊,我算有點概念。
秘密?例如工作。
我們的相處當中家父完全、完全處於劣勢;出家僧相再加上酷似生母的五官往往令他不戰而降。有一回他盛怒下大吼大叫招了:「以前我大學時代家裏給的零用錢根本不夠用,我不敢講,就一個人偷偷去工廠打工!在工廠當工人多苦你知不知道?」怎麼又生氣了?很奇怪,誰家女兒那麼孝順乖乖打工從不狂刷你的信用卡?
論孝道只有父親責罵子女的份,小孩豈敢頂嘴?一生不頂嘴的我不喜歡他起瞋心糟蹋那張迷倒無數辦公室粉領階級的無敵帥哥臉,嘟著嘴賭氣絕不告訴他我的打工秘密。
秘密?例如賭場。
就讀法律系的我為了臥底補充法律實務經驗兼解決食物來源危機,曾經踩高跟鞋、擦口紅、戴耳環、裝可愛,以完全迥異於平日正經打扮的女性化偽裝混進賭場工作。老闆當我小妹妹,從頭到尾不知道我是法律系現役學生可以天天跟司法界菁英老師見面,更不曉得他跟機台工程師討論如何調電腦程式作弊控管客源、確保暴利收入有多危險。同事當我小妹妹,完全不知道讓我參與地方管區警察事先通報導致的「關鐵門裝沒營業的緊急偽裝行動」或亮出違法陰陽會計帳簿的真實內帳或事後還讓我看到他們跟管區塞紅包行賄有多危險。男客人跟女同事調情約她放長假一起出遊外宿過夜也讓我全程旁聽,不知隱含約炮或性交易暗示的公開調情有多危險。更別提客人自炫多金的炫富行為了----富太太平均一小時賭輸一萬新台幣還照舊天天光顧;她說一個人在家無聊。她喜歡打開名牌包給小妹妹見識,整疊厚厚千元鈔像磚塊似躺在珠寶、口紅、化妝盒、衛生棉、香菸與信用卡旁,她漫不經心地抽出來花,好像抽取式衛生紙一樣。
很多政客跟我那尊西裝筆挺坐大位的男菩薩一樣,不曉得女兒心裏藏了多少事,更不知道賭場藏了多少秘密。一問三不知,何況臥底?
賭場通常逃稅,有陰陽帳。
賭場通常暗渡陳倉放任各種非典性交易或包養。
賭場通常行賄地方管區,讓警界當黑道營運雄厚資金來源的幕後推手與共犯。
賭場的人自知個個有不為人知的過去而互相隱瞞背景。別說臥底不知道,萬一有黑道、白道、淫道、毒道、跨國洗錢道種種三教九流混雜也全部不知道。最不可思議的是賭場是犯罪大溫床,賭場衍生的龐大犯罪成本、巨額家破人亡社經成本、國政腐敗、毒品管道擴展、洗錢管道多元化等驚人負面代價遠遠壓過逃漏稅後的不當暴利的事實還不夠讓政客死心從此不推動賭博事業。連刑法有賭博罪也不夠?
台灣還是別發賭博黑財吧?那種黑財賠掉的是人民素質、家庭倫理、道德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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