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10日 星期三

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陰鬱童話:Die Märchen 之六

 

究竟是「為女色亡國」可恥還是「為權力戰爭」可恥?哪一種更可恥?

色慾與權力慾都對人間具有巨大的破壞毀滅力量,哪個比哪個高尚?

紅顏枯骨,血染江山,能相比嗎?堪比嗎?

古書裏傳說的中國帝王到底是死於美色、死於戰爭、還是死於雄性戰鬥生物本能的終極愚蠢?

德國文豪為周幽王(姬宮涅)無可救藥的浪漫著迷不已:很少有這樣浪漫多情的中國帝王,既貴為一國之尊卻又卑若一介愛情傻瓜。通常一個男人跨進婚姻的墳墓之後愛情就順理成章往生,但周幽王不一樣。周幽王對豔絕天下的愛妻褒姒(褒國的姒氏女子)的愛情卻在扶她為正室以後愈燃愈熾、愛到痴狂,終於高舉這把熊熊燃燒的失控愛火點燃他所統治的國家,讓灰飛煙滅的一切成為不朽愛情的終極證明。

而她呢?傾覆國家的美豔並非凡軀,源自古老神話傳說的神靈遺種。一對巨龍在夏朝宮殿當著帝王的面交配令夏王深畏不已,占卜後以為不祥而以木盒藏鎖龍精。這個神秘的木盒經過商朝興衰、傳到周厲王手上時被他一時好奇開啟觀看,流溢於宮殿之上,既而化為一頭黑色巨龜。黑色巨龜在周朝後宮四處遊蕩時遇到一個年幼的宮女,讓她意外受孕並整整懷孕八年之久才生下一個人獸跨種女嬰。宮女棄嬰不顧,女嬰流落褒國民間被一對平民夫妻收養,長成美豔動人的天下第一美人。這個稀世少見的美少女被一心求和的褒國百姓進獻給周幽王,成為決定周幽王與周朝命運的致命關鍵。

「烽火戲諸侯」是不是史實的考證問題並非德國文豪的責任。這麼丟臉的帝王、妖豔的皇后、荒唐的愛情、戲劇化超展開的亡國典故換成政治氣氛專制封建的古代有哪個史官敢寫?後代用文字想像重現的「歷史」到底有多重的百分比實屬神話紀錄或文學創作?是點了火?抑或擊了鼓?還是大家都擊鼓傳聲也都點火傳信?亡國豔后是人是妖或半靈半人的人獸混血?她真的存在過嗎?她真的曾經在自命天子的周王朝與異族犬戒的戰爭前線坐在后座上傳出傲嬌又嫵媚的笑聲嗎?如果她真的笑了,難道以她的美貌、她的音容、她半神半人的特殊身份都不足以讓整群從頭到腳都是塵沙汗漬的男人們放下武器、停止無聊的殺人戰爭?她不是像女神般地君臨人間了嗎?在美的面前,戰爭不是顯得過份醜惡骯髒嗎?男人以千古戰禍殃民,示現女身的她所生育的後代又流落何方?

政治史本身不就像一種宗教信仰?國家機器量產政治教條,端視民心相信不相信而已!

宮廷劇式的灑狗血或許還可以這樣演出:

小三扶正當上皇后,被正室嫉恨,也被正室的兒子、被父王廢棄的太子憎恨。小三一笑喪國割地,帝王與小三雙雙死於宮廷,小三生的兒子放流放後下落不明。此時此刻,原先的正室與身為長男的太子突然出現接手國家、重握大權,舉朝文武不免心生懷疑是母子倆聯手謀殺當朝帝王與皇后以便奪回政權。政治鬥爭的野蠻作法放在家庭倫理向度上是不見容於道德系統的逆倫弒親,從此,不屑君王的文武百官對朝廷中央喪失信心,對權力核心失去信仰,周朝國運就在周平王手上徹底衰敗、步入天下四分五裂、諸侯野心爭權的春秋亂世。而周平王自己也步上父親的後塵,死於宮廷鬥爭。

故事說完了。

人龍神奇混血美女、中國版小龍女、性不喜笑的撲克臉皇后;男人對小三的一場真愛、一片痴情、一種恩寵,下場竟亡了一個朝代。在中國歷代戰爭史上,她的美麗微笑成為少見的一抹哀豔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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