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17日 星期日

青少年小強


全身純白閃亮的青少年小強靜靜抖動長鬚,甩甩水氣,放心地打量我。蛻下的米黃咖啡色系舊殼略小一號乾乾脆脆黏在牠身旁,像活標本、死皮衣、再也不願想起的輕狂記憶。牠貶一貶黑色的小眼珠子,努力適應一身銀白新衣,用「我真的很努力了」的表情與姿態任人觀察與欣賞。

離舉拖鞋圍毆蟑螂的年代很遙遠了;也離唯恐坐扁壓死無辜小強而失聲尖叫的年代很遙遠了。一隻昆蟲從「醜八怪害蟲」到「可愛未來佛」的身份認同倒其實不必耗時一輩子;心念說轉就轉,要快也能很快。

在大量昆蟲絕種絕跡、昆蟲數量不斷大幅下滑、生物多樣性遭受嚴重挑戰的溫室效應生態不確定年代,一隻頑強地在地球生存幾億年的古老昆蟲後裔的蛻皮儀式竟如同一場生態環保演說般嚴肅正經、煞有介事。人們擔憂蜜蜂蜂口銳減會重創全球農業,會不會也擔憂小強強口萬一下跌會猛力衝擊全球腐蝕性殘食垃圾與海量動物屍體的天然環保回收善後流程?

難得渾身亮晶晶、一身白亮透光的小強從容不迫地又站了一回兒,終於完成青少年羞澀的成長儀式,留下空無實物的薄薄舊皮相予人收拾。一隻懂得隱藏難得而脆弱的短暫美麗外表的昆蟲實在聰明,平常身披粗魯暗沉的色澤自由來去的低調智慧足以生存上億年。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