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11日 星期一

佛典故事:王族流浪記(一) The Adventures of A Royal Family I


一、權力與男人

這場國際會議聚集全球最渴望權力的男人,個個據地為王,不可一世。

「我們都想打倒葉波國不是嗎?」

「沒錯,但……打要講究戰略。」

「這事難。葉波國王室父子深得民心,內政成功,舉國團結。」

「也不知道葉波國王哪輩子修來的福,生一個那麼好的王子!」

「大概修行人轉世來的吧?長相好,人格好,說話好,慈悲柔軟又孝順,父子倆感情好到沒話說!」

「葉波國王子體恤蒼生,喜歡打開國庫布施救苦濟貧,還公開宣稱錢財五家共一切不足惜,唯有布施才算大智慧,無論百姓要什麼通通給。他年紀輕輕就學佛了,經常談佛法。」

「這對王族父子太受老百姓愛戴了,怎麼打?國際友邦多,國際聲量高,四海都肯定……」

「國防呢?國防總有漏洞可以鑽吧?」

「講到國防才氣人!葉波國信仰佛法,講究動保愛動物,自然而然招感到許多奇珍異獸出世,全世界的大象都快絕種了,他們不只什麼好象都有,還有一頭力敵六十隻普通大象的神奇大白象!每次我們試探性地入侵葉波國的領土時,他們軍隊出動那隻神奇大白象就一切搞定了,我們每戰必輸!」

「一直輸還要打?」

「誰不想侵吞葉波國?士農工商興隆,經濟好,物產豐富,人民水準高。也不曉得除了腦礦、心礦以外有沒有偷藏稀土礦跟石油……」

「……」

「我有個主意。」

「什麼主意?」

「拿下那頭神奇大白象。」

「就跟你講每打每輸、百戰百敗,怎麼打?」

「葉波王子不是愛布施嗎?我們密謀派出八個跨國博士學者組團出國,表面上是為了學術,事實上目的是政治與軍事,一入境就進宮向王子點名乞討那頭無役不勝的戰象。我們跟所有國家募資籌出一筆巨額獎金,重賞之下必有賣國賊與專業間諜!」

「好,就這麼辦!」

二、權不厭偽,兵不厭詐

貪財也好,貪色也好,貪權也好,貪名也好,萬貪千婪但中一種則虛偽競生、謊騙盡出。國際權力場域上的國王們合謀集資之下果然成功招募到拋棄學術自尊、道德自制、倫理自覺的男人們。他們秘密接受密約條件,故意穿上鹿皮衣、拄著枯木杖裝苦扮窮,長程步行到葉波國。

「守門的衛士,我們是一群窮光蛋,特地遠道而來跟偉大的葉波王子乞討生活費。」守門的衛士年頭到年尾接待不完從全世界聞風而來的乞士,二話不說立刻通報。

「是嗎?歡迎,請進!請坐,各位一路辛苦了!大家想要什麼?高級拐杖?AI代步機?生技仿真客製化義肢?」葉波王子很單純,他不曉得這是一群裝窮的國際間諜組織,專替敵國國王們賣命,肩負軍事侵略目的。

訓練有素的國際間諜口才能力自然不在話下:「高貴又偉大的王子啊!王子您威德之光四面普見,慈悲之行八方共聞,上至天堂下至地獄都知道您的人氣與名望,仰之彌高呀!王子您一定是神仙下凡來救度我們這些平凡人的,言必守信對不對?如果您發願大布施是誠實語的話,我們想向您乞討貴國最出名的戰象:蓮華上的大白象!那隻力敵六十隻普通大象的超級神象!」

「大白象?那有什麼問題?來人哪,把大白象用高級珠寶打扮一番,牽出來見客!」

「是,王子!」

「來來來,各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從今天起這頭大白象就是大家的了!」葉波王子一手提著金色澡甕幫裝窮的間諜們洗手,一手拉著溫馴的大白象的繩索交到他們手上,滿臉笑容。

「哎呀,真是不負傳聞盛讚的布施王子啊!」眾間諜發現瓦解葉波國國防的秘密軍事任務三兩下輕鬆達陣,高高興興騎上大白象就揚長而去了。

「今天又做了一件好事,真高興!」葉波王子十分滿意。單純的他不曉得這一切都源自國際權謀角鬥計劃的國際合謀間諜騙局。

三、官場與宮廷內鬥

國防上重之又重的戰力神獸就這樣送人?滿朝文武百官、星級將領全當場傻眼。這尊養尊處優的王子到底知不知道我們出生入死在前線擋掉多少國難?不知軍機國情、不白生死事大也要有個限度!

「這下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我們被敵軍突襲這麼多次全都靠大白象威猛交戰才保住國家安全,我們這個傻乎乎的王子怎麼說送人就送人?那可是國防軍力要角啊!」

「他哪裏知道大白象也是星級上將,不但戰功無量、受勳無數,也有正式軍階啊?」

「哎……依我看,出這款天兵王子,國家肯定要亡了。」

「一定是敵國用計設局騙走的!利用我們家王子心軟善良的人性弱點!」

「走,我們一起向國王報告,請國王處斷!」

國防出這麼大一包,舉朝驚動怨言紛起:「大王!我們珍貴的大白象力敵六十頭普通大象,是我國國防主力之一,也是擊敗敵軍的獸將至寶!您看看這尊王子今天幹什麼好事,竟然傻乎乎送給來路不明的、行跡可疑的、動機不純的、很有可能是敵國設局偽裝假扮的問題人物去了!今天送大象,明天送國家!大王,再這樣笨笨地大放送下去,太太可以送,兒子可以送,國庫空虛也能送,不消幾年就亡國!」

「……哎,我這傻兒子……」葉波國王好無奈。「他天生尚佛,本來就是個佛系王子,以救窮濟貧布施行善為樂。如果他做布施好事也被罰的話,我國豈不面臨道德系統崩潰危機?」

「不是這個意思啦!國王,我的意思是說……」

「他的意思是說特別的處罰給特別的王子!」

「對對對,不是像一般平民囚禁體罰,只是把王子放逐到郊外田野。如果流放十年給他懺悔反省檢討他在國防上犯的重大錯誤,我們也才好對軍隊基層將士官兵有個交待: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是我們這群忠誠部屬的願望,請國王成全。」

「哎,我也知道這傻孩子的行為嚴重危害國防、國安、軍事要務……就這麼辦,馬上傳令下去把他送出國!」

「謝謝大王!」滿朝文武百官與軍事將領感激不盡。如果出這麼大的包不重重處份,以後軍隊要怎麼帶?

這事十萬火急,使者很快就到王子內殿傳令,要求王子即刻開始出國放逐。

「既然父王下令,我沒意見。」葉波王子謙和地對使者笑著:「可是,先給我七天的時間,等我再布施七天以後再送我出國流放,七天後我絕無怨恨。」

使者沒辦法,只好跑腿把王子的意思向國王轉達。葉波國王一聽就反對:「叫他快去,不准他又亂開國庫亂送一通!」

使者知道國王對滿朝文武與國家安全負責,壓力很大:「王子,國王不准你又亂開國庫亂送一通。我只是如實轉達,國王口氣就是這樣。」

「是嗎……」葉波王子低頭思索:「我不敢違背父王的命令。請父王再給我七天,我會用我自己名下的王子財產布施,絕不動用國庫。」

使者再度跑腿報告,說王子保證只用王子名下私產、不動國庫,葉波國王只好答應了。「好吧,只給七天!」

七天以後,葉波王子把他名下的王子私產幾乎送個精光,才一邊收拾行李一邊跟珠光寶氣、氣質逼人的王妃愛妻告別:「我的王妃,再見了。父王下令叫我流放到國界邊境的檀特山上住十年反省檢討改過。妳知不知道?」

「什麼?流放?」公主美人出身的王妃聞言花容失色,眼淚立刻珍珠般滴落下來。「您犯什麼大罪,為什麼要拔掉王儲身份流放深山?」

「妳真的不知道?」這次輪到葉波王子覺得意外。「罪名很多:亂送一通虛耗國庫,戰象送敵違犯軍法,輕信敵諜危害國安。總之,我沒送芒果乾大家都吃到芒果乾,基於重度亡國感所驅使,我親犯臣將眾怒,逼父王不得不將我治罪服眾。這次我真的把大家惹毛了。」

「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流放。」王妃突然收歛淚水,含淚而笑:「國家當下富強豐樂、長壽健康、國境平安,我們就一起上山修道好了。」

「妳?」葉波王子瞪大眼睛看眼前的美女王妃。「妳行嗎?妳……那座山是出名的險惡,有沼澤,有野獸,有毒蟲,有鬼怪,有古樹,有雜草,有瓦礫,風雷雨電天災地變,熱就熱得要命,冷就冷得要死,忽冷忽熱沒有生活享受,妳這養尊處優、公主出身的大美女哪堪受得起那種野外求生訓練折磨?睡草地,吃野果,喝泉水,身邊都是野生動物、野生昆蟲,妳受得了?」

「哼,有高級眠床卻沒有老公有什麼用?」王妃嬌羞地說:「人家才不要留在宮裏守活寡。王室出征時以旗幡為標誌,營火以燃煙為標誌,而妾身一介女人家以丈夫為標誌!我依靠丈夫就像小孩子依靠父母一樣;以前你出門到處布施我就守在內宮等你,現在你為了修布施犯法入罪我豈能置身事外?如果放你一人受苦,我獨享榮華富貴,反而是我不仁不義了!萬一以後又天天有人來找王子乞討,我獨守空閨只能暗自思念,總有一天會死在相思病!」

「啊……」葉波王子沒想到老婆這麼熱情,臨別可以講出這麼肉麻的話。「問題是我有布施癖。萬一又有人來跟我乞討,萬一人家不要東西要美女,我不好違逆本願,一定會隨順人意把妳送出去!跟我在一起這麼危險,隨時可能把妳送給別人,妳痴心相戀是不是不值得?妳還一直固執地跟在我身邊豈非故意妨礙我修行?」

「人家知道!人家都知道!可是王子您布施行世所稀有,發大弘誓世間無比,大家都說您是大修行人轉世再來,妾身豈敢相違!」

「妳說的?」

「我說的。」

「好!跟我走!」

葉波王子帶著美女王妃一起向母后拜別的場面自是淚灑滿宮心碎一地。然而,心碎當中也有不心碎的。後宮別的沒有,就屬內鬥最兇;其他眼巴巴期待「母以子貴」的後宮佳麗們知道葉波王子一走漫漫十年,自己生的王子就有機會擠上王儲之列登基繼位,都在內心暗暗叫好、瘋狂喝采。

臉美的女人很多,心美的女人很少。


原典出處:《六度集經  須大拏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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