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的人生最後時光

認識大叔時，大叔已經從公務員職場光榮退役。他拿著大筆公務員退休金吃喝玩樂過人生，興趣是美食、美景、美人、情婦、與嘲笑乳臭未乾不知社會運作真相的單純法律系大學生。有一天下午，大叔告訴我為什麼他公開養情婦的真正理由。

大叔就像絕大多數的台灣男性，在適婚年齡被社會與家族雙高壓架進婚姻。年輕的大叔娶了一個有先天小兒麻痺症、不良於行的太太，夫妻乖乖迎合雙方家長期待生兒育女之後很早就分房了。本來就不是因為愛情結合，只為滿足外界期待而結婚傳宗接代，太太最後給予大叔逼近「友誼」與「親情」的超強體諒：她直接允許大叔在外面找真正喜歡的女人當情婦交往。所以，大叔的情婦與太太不但認識、見過面、還彼此和平認可彼此的存在、相安無事直到大叔口腔癌癌末往生，大叔常在情婦家過夜的事太太不但知道也同意。究竟那天下午為什麼大叔會突然誠實告訴我這麼隱私的人生故事呢？或許是因為我用像對家父細細念的口氣關心他，問他為何明知自己癌末還每天狂抽一兩包濃菸自我摧殘吧？

從出家前到出家後，我聽了太多長輩世代（尤其是男眾）迫於社會高壓與家長期待步入無愛婚姻生兒育女的實際人生故事，也知道台灣老生代有老生代特殊的時代背景與感情觀，老生代甚至會做出為了支持丈夫的事業由太太親自出面物色挑選女強人小三的事。那些為數不少的「三願合意特殊感情關係」根本不是台灣獨步全球的通姦罪法條能涵攝的行為態樣；別說沒有配偶原諒不原諒的問題，真相還是配偶促成、同意、支持建立公開的三願三角關係。至於這幾年被歐美女權界與性別研究學者炒熱的「神力女超人故事背後的真實三人行愛情模式」更是人類社會長期避談的社會現實，世界上的的確確有雙性戀眾生透過三人行建立三人以上三願合意的情慾關係。一般沒有性別研究底子的民間不知道，但是只要有一點性別研究概念、知道性別研究統計數據的人都知道。以正統性別研究揭露的人口真相來說，人類人口比例最大宗的是雙性戀者，百分之百的異性戀與百分之百的同性戀都是稀有少數，表面上以一男一女婚姻為主流的社會建構是人為社會控制的人工成果，也就是透過教育系統、社會系統、與法律系統共同硬逼出來的共業組構。

或許是家父本身就耗費一生無奈撐一場完全沒有愛情的香火婚姻，既是當事人又是旁觀者的我對華人男性在感情世界的身不由己一直有深刻的理解。一個男人的確可以為了癌末母親抱男孫的期待硬娶一個心裏完全不愛或感情層面不喜歡的太太，事後再痛苦、再排斥、再沒感情也只能為孩子咬牙撐下去。

或許台灣會有獨步全球的通姦罪法條真正的社會成因是這個：無愛婚姻比例太高、犧牲者太多、受牽連的無辜新生代人口也驚人多，只能用法律的強制力把一大群沒有愛情的人強迫關在婚姻的牢籠，否則若這麼龐大的無奈香火婚姻人口都忠於愛情的話，社會秩序與經濟秩序恐怕會雙受重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