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五帖

第一帖、在家發心出家

在家王法，出家佛法。在家愛染污，出家離染。在家生苦，出家生樂。在家淺近，出家深遠。在家易伴，出家難伴。在家妻伴，出家心伴。在家怱務，出家離務。在家逼他苦，出家樂他。在家財施，出家法施。在家持魔幢，出家持佛幢。在家巢窟，出家離巢。在家非道，出家離非道。在家稠林，出家離林。如是長者！在家菩薩漸次思念，我恒河沙等設於大祀，為諸眾生一日悉施，善調法中生出家心，是則堅實施已畢足。

《大寶積經》

在家眾發出家心很殊勝，代表又多一尊未來佛加快速度成就。三世諸佛皆現沙門身，不現在家白衣相。

第二帖、菩薩行門：俗諦

小佛子眾熱烈討論代理商問題（知識份子型的佛子圈本來就天天討論知識圈的事，通常是工作需要），拙僧提供一個小佛子實例。

小佛子一生超愛 Hello Kitty，她有兩種主要買法：一種在台灣買，一種趁出國到日本遊玩時在日本當地買。在台灣買的就是台灣三麗鷗總代理進口的正版貨；在日本買的就是日本當地的原廠正版貨。她愛跟誰買就跟誰買，台灣三麗鷗總代理不能「規定」她只能買台灣總代理進口的、不許她自己出國買日本在地原廠的。

會有限定問題的，通常是外國原廠跟本國總代理要依「國際法」及「兩國」的「兩套」民商法去簽約；例如CD。CD唱片如果簽這種約下去就會發行不同版本；一種是限定在母國境內賣，一種是限定讓總代理商在總代理商自己的國家境內賣；但是，縱如此，消費者一樣可以自己高興自己飛飛機出國去買「母國版」。

大眾千萬不要誤會，法法皆佛法。小佛子如果工作是法律，法律就是他的人生道場的俗諦佛法；小佛子如果工作是藝術，藝術就是他的人生道場的俗諦佛法；三百六十五行廣義而言是世間菩薩行，各有各的俗諦道理，是廣義的佛法。

第三帖、佛法不離世間覺

以前，有佛弟子自豪地告訴我說她都「不談俗事」，我就笑而不言。什麼叫俗事？最大的俗事就是父母由愛生欲、由欲感業、業熟生育這件大俗事。佛門千交待萬交待「孝順父母」、「報答父母恩」就是在交待一件大俗事、大俗諦、菩薩道必備修養。知道俗諦就不會有勇氣吹牛自己都沒在談俗事了。

此界欲界，父母生緣，人一輩子擺脫不了生於父母的世俗現實，也一生都有報答父母的基本世俗道德本份，無論出家在家都一樣有報恩的義務。俗諦本來就是俗事事相大集合啊！

第四帖、同學亡僧

病緣要說，不要隱瞞。

很久以前，從沙彌尼變比丘尼時，有一天我終於跟一位比丘尼同學一起坐車出門配眼鏡。同學那麼久，我第一次同她說話。她平常極度安靜沉默，最多笑一笑而已。

所以，幾年後收到她往生的死訊，死於開刀也無救的乳癌末期，往生時才四十幾歲，我非常驚訝。依常識，乳癌要從初期發展到末期要花很多年；按理講，她在跟我當同學時就應該覺得不適了，怎麼會拖到癌末無救？有位比丘尼告訴我，她認為亡者當年個性太壓抑、太內歛，很多事都忍著不說，到常住磨也不說、不治，忍到病痛無法再忍時一驗就癌末，不久就往生。

有時，我會想起我們那場唯一的對話，她說她是重度近視（近1000度或1000度以上），沒眼鏡就世界一片白茫茫。她說，她的眼睛度數惡化，嚴重到眼科醫師警告她有失明風險，她說，她其實常常認不出同學誰是誰，認不出來就不太會談天……她邊說，老闆邊說訂做她的眼鏡必須等很久，度數高到沒現貨。我沒想到，那是我們這輩子最後一場人間對話，人間最後一面。

早期老生代有個觀念，以為生病講出口就被居士譏嫌「沒修行、業障重」，不敢講。結果為護念大量沒有醫學背景、沒有醫學常識、誤解佛法因果的在家眾，出家眾硬吞忍，有病不醫也不說，拖太久不治，早早三四十歲出頭就往生了。這種例子看多了，我愈來愈覺得早期教大家隱瞞病情是教錯了。

請問大家：「病」如果叫沒修行，「老」是不是沒修行？老若叫沒修行，嬰兒長大變小孩、小孩成長成大人的「無常老化過程」是不是叫沒修行？拿疾病攻擊出家眾很奇怪。我認識大量醫生，醫生都直言生病在這個世界很正常，有身體就會生病。他們專業的人根本不認識一輩子不生病的人。真正有醫學專業背景的不會攻擊法師生病，反而是不懂醫理又不懂佛理的對法師的病緣意見很多。

第五帖、老師亡僧

我的研究所老師事實上是被居士講到「做到死」。她很莊嚴，很拼命，非要天天做勞務做十五、十六小時，做到讓居士說聲「好辛苦」。她一驗就癌末，只多活幾年，癌末往生時才四十幾歲。等她人往生了，女居士眾就來哭給我看……

哎，法師的四大假合之身不是AI機器人。居士眾就愛看法師操、法師每天做勞動。居士眾自己三八制有休假有玩樂，卻要求法師要全年無休還每天操勞時數遠贏過在家（甚至時數兩倍），果報就是逼出家眾過勞死。為居士一聲「好辛苦」，我的老師四十幾歲往生了。

送走太多三十出頭、五十不到的亡僧，我心裏有數。

認識很多操勞過度、一生病痛的老法師，我心裏更有數。

這就是我反其道而行，絕不開口說三道四去折磨沙彌、沙彌尼的原因。我送走的亡僧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