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8日 星期一

從文學觀三毒


前:虛構的文學,不虛構的人性

文學以人性為宗,道盡人類在無明中摸索探尋自性光明的千古掙扎。當作家筆下的謀殺案、情殺案、冤案男主角已經悲慘至極,他千般萬般不願面對、到死都打死不願承認的殘酷現實比死亡更蕭索冷冽:謀殺犯兼情夫、姦夫、小王竟然是一隻公狗!只是一隻狗!一隻淫蕩好色的無恥公狗,而且是他親手養大的家犬!自己養的狗!X,被自己的狗背叛!臨死前他流下了一生不輕易示人的滾燙男兒淚。這種荒誕劇情比最陰森恐怖的鬼故事還鬼氣逼人,對不對?

他是生意人,無可救藥的工作狂。為了工作他經年累月長居在外幾年沒回家,家裏的老婆就不安於室,寂寞了。一個女人會嫁人當然是因為她有女人的本能,女人的需要。丈夫不在,只留下他養的白色家犬,她不敢出門嫖牛郎更不敢找情夫交往,只好偷偷利用無辜的家犬發洩。幾年下來公狗習慣與女主人跨種交配,發展出強烈的我執我所:牠把她當成「我的」。

所謂「我的」何所指?就我執論我執,誰搶我就跟誰拼命。我,我所,我愛,我取,我有;我「有」別人不能「有」,靈性、智商不低的白狗就此對女主人發展出驚人的獨占欲。女人與狗的私情沒有外人知道,包括難得回家的丈夫。丈夫遠行歸來,跟老婆在同一張雙人床上睡到半夜突然被嫉火中燒的抓狂家犬撲上床攻擊,當場咬死了。

他死不瞑目,留在自宅觀察姦狗淫婦的因緣果報。

「她有問題啦!」鄰居發現商人才剛回家就被咬死,深感不平。

「什麼問題?」你一句我一句,終於事情被抖了出來。從古到今世界上沒有多少百分之百隔音的建築物,不守婦道進行人獸交的淫婦跟家犬之間發生的惡事早就被發現了,只是鄰居看在商人份上不敢聲張。為了慘死的商人,眾鄰出於公憤告官,陳情內容直接告發疑似是淫婦誘惑家犬行淫讓家犬的動物心理發展異常才咬死男主人。

「妳服不服?」當官的問。

「不服!」她大聲抗辯。

「不服?收押,把狗牽來!」當官的喝。

「狗來了!」差吏把犯罪嫌疑狗連拖帶拉牽上庭。

「把狗顧好,把她押進來!」當官的下令。

他死不瞑目,留在庭上陪審兼觀審。於是,他看到了。他的鬼眼裏看到她披頭散髮被帶上庭,公狗一看到她就發情,瘋狂地向她撲過去,力氣之大,幾個官差也拉不住。牠撞到她懷裏扯開她的衣服擺出準備交配的熟練動作,就像已經反覆練習幾年那麼自然、準確。

「現在妳還有話講?」當官的罵。

「……」違背人倫也侵害動物權的人獸交女主角臉紅著說不出話。

「她有罪!你們一個押她一個押公狗,一起押進大牢等處刑!退堂!」當官的覺得火氣上升。同樣身為男人,將心比心處理這種犬姦醜事連他都忍不住動氣。

陳冤得雪,被小王這隻瘋狗咬死的他是不是可以閉上鬼眼、安心投胎去了呢?不,他想看到最後。他的鬼眼看見她跟牠被押進大牢一起等待步向行刑場的生命終點到來,然而驚天動地的人獸交邪淫醜聞並不肯放過牠們。在作為酷刑、死刑的烈刑之一的「割刑」執行以前,地方上不甘寂寞的好事者偷偷塞錢給差吏,要求差吏私底下把罪人與罪狗一起偷偷帶到私人娛樂處所當眾表演人獸交邪淫姦情給大家觀看。既然收了眾人的重金賄賂,再加上一樣身為男人的公憤怒火,反正當事婦與當事狗非死不可,差吏覺得加碼私刑侮辱反人權好像也沒差就同意了。不只一次,每次都欣然同意,就此一路發大財。死不瞑目的他親眼看著自己最愛的女人與最愛的公狗一次又一次屈辱地、無恥地、公開地在幾百個觀眾面前上演邪淫動作,他一動也不動地從頭看到尾:他要自己深深記得,生生世世記得,這就是耽溺於情愛、欲望、貪執的慘痛因果代價,對人類跟對動物都一樣……

後:不虛構的動保救援新聞,不虛構的眾生性

讀到「犬奸」(人妻與家犬人獸交)的原文時,我非常震驚。中國人一直有道德文章遮掩人生現實的傳統,從中文課本到青少年版聊齋都沒提到半點聊齋的黑暗絕望與社會批判,當然也不會在課堂上對學生直言該書提及大量官場訴訟的「另類法律文學」特色,哪會談到書裏描述的大量邪淫事件?

當時,各國動保團體正值「勇敢爆料救援黃金期」,網路上有大量無辜捲進人獸交犯罪的被害動物被動保人士搶救收容,救回一命:被迫化濃妝、穿女裝、天天賣淫給鄉下人的可憐母猴,被主人的智障弟弟權充私人性奴、肛門嚴重受創到必須開刀的可憐公狗,違反動保法的性產業組織將人獸交色情片以病毒程式的形態四處亂傳……究竟如此嚴重的性犯罪黑數有多少?人類對待動物的負面手法直指人類本身的獸性與動物無二無別,甚至在淫欲上也一樣。若非一樣,人類豈會把淫欲投射到畜牲道身上?會相應就是頻道一樣:一心十法界,心念落入畜牲道去了。

人獸交是當下異性「戀」邪淫性市場非常有暴利可圖的一塊,也正為此引人犯罪,成為虐待動物大溫床;溫床是形容詞,事實上案發地點通常又髒又臭又亂又黑。理論上,人類從六道輪迴而來,當然有相當人口比例來自畜牲道,剛投胎變人不適應,過去生當動物的習氣還很強,對畜類還保持過去生會激起淫欲心的動物習氣。不過,這並不構成當下此生此世合理化人獸交行為的藉口,畢竟身為人類無法有效證明動物有法律上有效的性交合意。如果人類的嬰兒、兒童、青少男女、未成年人、行為能力不完整的人全都無法提供有效的性交合意以合理化相關性犯罪,智商程度通常僅達兒童水準的動物哪有辦法?

可惜,聊齋異史氏藉文學之鋒利刀筆痛罵人獸姦罪業,卻直到作者往生,腐敗帝制早已被推翻建立民國、民主與科學雙頭並進的現代還是無從治好腐敗的人性三毒並全面解放動物啊……


文學原典出處:《聊齋  犬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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