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8日 星期四

暴政,暴君,自殺的人


女居士在多年前移民回台灣,聊天談暴政。「暴政」指的是連一般智商較高、社會學習能力佳的國小兒童都能了解的惡質政治。最典型的暴政惡例在東方有秦始皇,在西方有希特勒。她被暴政折磨怕了,也被暴政下退步的司法系統與冤案嚇怕了,躲回台灣。找法師談這個做什麼?受苦受難後找宗教師尋求心靈安慰。

暴政是一種罪惡源頭,會造成大量平民的煩惱。歷史老師或敢言、或不敢言;或敢教、或不敢教,但是暴君很少有活著改過向善的實例。相反的,一路暴虐拖到被革命謀殺、被暗殺行刺、被政敵推翻抑鬱而亡、被近衛軍隊逼宮推翻私刑處決、或者窮途末路畏罪自殺身亡的兇死個案較多,直到死前都改不掉暴君惡習。權力與財勢讓凡人驕慢輕人、喪失自省力與慚愧心,絕大多數暴君都難以教化,反社會偏差人格遠比一般受刑人加倍剛強。可是我卻知道一個活生生的「暴君從良個案」:我的祖母。

我出生後直到祖母往生以前,她在我的面前、我的心裏一直是一個非常和氣、柔軟、慈祥、溫暖的人,人好到不只在家當家長,整條街的鄰居有事都喜歡找她幫忙調解。她往生後,長輩才終於「膽大包天」偷偷告訴我:「她以前是個女暴君!我們小時候好怕她!」我當下非常好奇。當宗教師十幾年後看多形形色色的居士與佛法改變人格氣質性情的實例,我從來沒料到第三代與第二代對同一個家長的認知會天地懸隔。放下濃烈的情執,客觀以把居士當居士的度眾視角觀察,我的結論是「死亡」與「愛別離」這兩件人生大痛是她的親教授師,強烈的痛苦磨掉她身為單身母親的剛烈專制與強硬作風,死亡用剝奪摰愛的殘忍手段把一個原本高高在上的暴君折磨調教成一個慈悲溫暖、笑臉迎人的和善老奶奶。

「死亡」與「愛別離」把我的祖母整得非常悽慘。

婚後婆媳不合,丈夫沒有能力夾處在兩代女人的戰爭間度日,選擇離家分居,小三一個換過一個,直到祖母身亡停棺回家為止都再也沒有回家長住過。她最寵愛的長子才上小學就溺斃身亡,一直等到她悲痛不已,婆家才「終於」告訴她祖上帶業世代單傳,多生的男丁必死無疑,幾百年以降每一代代代都只能留一個男口,其他多生的兄弟都會提早往生。這還不夠。次子娶媳後兒媳自殺身亡,醫院救回長孫救不回次子破碎的心,次子賭氣經年累月遠洋航行住船上不住岸上,讓她提心吊膽勤拜觀世音菩薩拜一輩子深恐大海奪走唯一的香火、唯一的兒子。死裏逃生的長孫體弱多病、多災多難,年復一年從大醫院急診到小診所急診把她嚇得半死,萬一次子在海上船難、長孫又病劫難逃的話,她辛辛苦苦傳的一線香火就此全斷,無顏面對婆家祖傳幾百年以上的祖宗牌位,無法交待。「死亡」與「別離」磨光了她的強勢與驕傲;不斷失去、不斷淚別讓她終於變了。用佛法的術語講,讓一個夜叉女似令兒女生畏的女暴君變成一個有人味、懂得疼愛人與正面表達善意的女菩薩。中晚年後的祖母做人非常成功,認識她的人聊她就哭成一片,非常懷念。

凡夫不是證果聖人,很難教得動暴君。暴君懂得用專制制度與利己害人的統治手段壓迫他人、控制下人、建立封閉的社會機制保護自己的思想行為模式,也很難用客觀的體制力量或文明水準影響他。以我家祖母一生受苦受難的個案實例而言,實證證明要「度化」暴君唯一可行的快速有力方法就是讓死魔無常業力去修理他:讓不斷失去最愛的人、最親的人、凡夫最執著的血脈相連的重要存在、一而再再而三被生不如死的喪親至痛巨大折磨去感化暴君心理上欠缺同理心的先天精神缺陷。無常殺鬼念念不停,若論下重手,眾生哪裏比得上死亡無常的手眼?

要讓一個剛強的女暴君崩潰懺悔,死魔奪走她最愛的兒子。
要讓一個剛強的男暴君崩潰懺悔,死魔奪走她最愛的女兒。

上至帝釋天下至閻魔羅王,掌人間生死審判大權的鬼神經常是登地菩薩、當來成佛的未來佛的因地示現。凡夫度不動暴君的話,放下。凡夫沒有能力何必勉強?凡夫做不到的、教化不了的、感動不到的,死魔自然會親自度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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